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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色股香: 第二节

    研讨会开幕后,主席台上的王晓野和往常一样,一坐下就开始用眼睛搜寻女人,男人们似乎都有这种职业习惯。男人对女人的迷恋与女人对时尚的迷恋非常类似:过程更令人陶醉。女人逛商店的过程可以宣泄一种情绪,连生活中的沮丧和挫折也可以用购物来稀释、化解#糊们还为此取了个好听的说法,叫软着陆!王晓野迷恋女人,比女人购物的意境更深。
    王晓野到纽约后就已入乡随俗,习惯了坐在街上欣赏女人。春天的阳光刚有暖意,纽约的女人们便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裙子,这是和冬天告别最美的方式。男人们坐在酒吧和咖啡馆的外面,悠闲、惬意地看着街边上来来往往的女人,看她们的脸蛋、眼睛、发型、和腰身,尤其是她们的裙子和腿!梦露演的那部《七年之痒》的电影有一幅令人难忘的海报:梦露站在纽约的街边,用迷人的表情和夸张的手势向下按住被地铁天窗里刮出的风吹得飘扬如伞的裙子。于是春天在王晓野的印象中首先是飘浮的裙子和迷人的腿,然后才是春风、阳光、树叶和地上动荡的树影。那画面能发酵出一种意境:阳光如天籁洒向大地,变成了一条从天而降的温暖河流,芳香四溢,缓缓流动,然后在空中弥漫,温柔、懒散地抚摸所有的女人,而王晓野的目光则加入了阳光,比阳光抚摸得更细致、渗透得更深入。
    他的目光很快聚焦于一双深深凹入眼窝的漂亮眼睛,那是一个白净、丰腴的少妇,其目光也正注视着他。王晓野知道,有了这样的目光注视,他的发言会更精彩。果然到了他发言时,会场气氛就开始活跃起来,因为念稿发言到他这儿就变成了即兴演说。他不用讲稿,却把中国股市与西方股市的异同说得头头是道。
    王晓野的演讲主题是中国企业境外上市的主要障碍及解决办法,其障碍之一就是三角债。三角债多发生在国企之间,而国企仿佛永远不会倒闭。但王晓野强调:三角债是严重的问题。有时企业表面上盈利可观,但境外上市时国际审计师一审,盈利立刻大幅变小,甚至变成负数,这就是三角债惹的祸。
    为表明对三角债和欠债不还的深恶痛绝,王晓野在演讲中引用了一个著名的案例,中国家喻户晓的八个样板戏之一──《白毛女》。《白毛女》本来讲的是穷人杨白劳和喜儿被地主黄世仁逼债,然后进行反抗的正面故事。但在王晓野的分析里,此案却成了一个欠债不还,拚命赖账的故事。他试图从经济学角度为黄世仁平反。
    其分析要点为:第一,杨白劳欠了黄世仁的债,但选择了逃避和不合作的态度,离家出走;第二,戏里说杨白劳是被黄世仁逼死的。这在经济学里说不通,因为债权人把债务人逼死对他自己不利。合理的推断是:杨白劳拿着一瓶耗子药对黄世仁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黄世仁气头之上说那你就喝吧,结果杨白劳搁不下面子就喝了;第三,杨白劳死了,黄世仁坐下来和喜儿谈还款安排。按照中国传统,父债子还,天经地义。黄世仁给了喜儿两个方案,一是做长工,二是做小老婆。做长工,用自己的劳动还债,是合理的方案。至于做小老婆,实际上是目前流行的债转股,喜儿摇身一变,从债务人变成股东,成为黄家的一部分,若喜儿不做大老婆而做妾,也还是一名小股东,这个方案也合情合理。可是喜儿对以上两个方案都不接受,反而找到张大春共同对付黄世仁。而张大春按目前的说法,是一个典型的三无人员,无工作、无收入、无固定祝葫,但有暴力倾向。
    总结起来,黄世仁是因单纯和轻信借钱给了杨白劳,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庆幸的是,半个多世纪之后终于有人帮他平反,因为银行家倾向于站在债主的角度看问题。王晓野分析案例时,台下笑声不断。听众有点儿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做学术报告,还是在演单口相声,等他神侃完毕,台下掌声雷动。
    在随后中外人士都参加的圆桌分组讨论中,王晓野也是活跃的一位。他甚至还帮几位外宾把成段的发言译成中文,因为在场的专业翻译水平明显不到位,主动请他帮忙。所有这一切,都深深打动了那位和他的目光不期而遇的女人。事实上,在研讨会中把金融市场用通俗的语言说得清楚而生动的,只有王晓野。比如他把投资银行和客户间的关系比喻为互相勾引的关系,如同男女之间互相勾引一样。这种比喻令昏昏欲睡的听众们眼睛一亮,醒过神来。
    他说,“勾引”在他的词汇里是个褒意词,因为“勾”比“吸”更有动感,更主动。女人们常说她们拼命打扮是为了“吸引”男人,但用“勾引”更贴切。男人在开始阶段显得更主动,世人便以为男人更好色,其实男人充其量不过像中药里的药引子,徒有好色之名,却难享好色之实,终究不过是女性满足色欲的工具!而女人才是真正的好色之徒,她们远比男人狡猾,因为深得老庄“无为”的精髓,所以从不主动出击,假装被动,用欲擒故纵的战略,化妆打扮,耍娇发嗲,用勾魂的眼神和身体语言以柔克刚,将男人弄晕,令其主动上钩,并为自己辛勤劳动,尽享好色之实,尤其在进入巫山云雨之时,更是女人享受性愉悦的人间天堂。研讨会上的出席者大多数是男人,个个被王晓野循循善诱的迷魂汤灌得如醉如痴。
    关键时刻,王晓野机锋一转,将话题带回证券主题,他说投资银行家尽管满世界里瞎忙,但也不过像个药引子般的男人,而投行的客户才是尽享色欲的女人。因为客户毕竟是公司上市的最大受益者,投行只是在服务的过程中捞点儿精神快感和服务费。
    王晓野与其他老外用英语交流时,那个少妇就被他流利而变幻的英文所吸引,因为他对老美说话时说美国英语,一转身面对英国人时语调儿却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英国英语。其实这是王晓野在美国工作期间养成的习惯,因为他的老板是英国人,而周围的员工大部分是美国人。女人之所以对英语如此敏感,是因为她自己当年在大学的专业也是英语,可她自从毕业后就再没讲过英语。此刻,英语让她既感到亲切、美妙,又让她觉得陌生、遥远,大学时代的画面一幅幅闪现于脑海,很美,但也很伤感。
    会议休息期间,沈青青先把他介绍给了渤大机械的总会计师徐福生,这是个戴着深度镜片的上海老头,他的上海味普通话里常夹杂着IPO之类的洋文。王晓野与他的沟通很容易,对他也格外尊敬,让这财会专业的老前辈感觉十分受用。过了一会儿,沈青青兴致勃勃地把一位女人拉到了王晓野面前说,“王总,给你介绍一位靓女。这位就是渤大机械的董事会秘书兼证券部主任朱倚云女士。你的不少传真都发到了她那儿。”
    王晓野的眼睛不禁一亮,心也怦然一跳。他默默进行的祷告居然成真:眼前的女人正是自己的目光在会场中锁定的那位少妇。王晓野立刻闻到了一股怡人的气息,异国情调的那种,好像牛奶、奶酪和黄油的混合香味儿。这个女人身上天然存在着一种娴静,她面颊清秀,鼻梁很直,眼睛周围有种希腊雕塑里的凹凸美感,眼神里隐隐透露出一种让男人心动的单纯目光,一种天然的诱惑#糊的身材丰腴而修长,肤色白得出奇!
    王晓野的第一反应是:这才是真正的尤物!自然、性感而天真无邪#蝴脑子里立刻扬起了“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但回旋的是他自己重新组合的画面:俄罗斯的茫茫草原、悠闲的牧羊女、奶牛、羊群,还有盛在杯子里金黄剔透的白葡萄酒。王晓野看女人,第一眼总是直盯其目光,然后用极快的速度扫视女人全身,再落回女人的眼睛。他再次感到了朱倚云目光中静静流淌的一种淡淡的忧郁,那是他欣赏无比的“寂静的美”。
    “多么忧郁的美女!我该务实还是务虚?”他问自己,“可是无论务实还是务虚,都值得拼命争取这单业务啊!”女人像一朵飘来的云彩,既实又虚,虚实相间。而面对王晓野,朱倚云明显有点紧张,只好将目光闪开。当王晓野和她握手时,发现她手心已经沁出的汗。他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歌剧《波西米亚人》里的咏叹调:“冰凉的小手”。可热乎乎的小手不是更易动情吗?
    接下来谁也没谈业务,只谈喜儿的命运,以及黄世仁的悲哀!
    研讨会还未闭幕,王晓野再次找到渤大机械的这两位人物聊天。他这次小心地问到了他们公司H股上市的进展。但两人都对这个主题避而不谈,于是大家进入闲聊。为了不扫王晓野的兴,两人都表示王晓野精彩的发言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回去之后一定向老总推荐曼哈顿证券。“说不定我们可以找到其它机会合作。”徐福生说。
    朱倚云忙接上说,“况且我们与中介机构还没签定正式协议,没准你们还有希望呢?”这话让王晓野眼睛一亮:原来并未最后定夺。
    女人说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他,目光中再现天然的诱惑,仿佛是一种不经意的呼唤。王晓野知道女人的目光其实是自然的,诱惑是自己的诠释,可这自然的诱惑不是更有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