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时光尽头(先婚后爱): 大结局(下)
厉娅的后事是卓远征帮忙料理的,厉娅没有告诉父母她已回国的事实,而她唯一的亲人孙菀也负伤在床。所以,相对生前的轰轰烈烈,她走得格外悄无声息。
遗体火化前一晚,孙菀去停尸房见了她最后一面。技艺高超的入殓师将她化出沉睡的样子,给了孙菀最后一丝安慰。
次日,孙菀陪闻讯赶来的厉母将骨灰送去郊外安葬。回城后,孙菀又将厉娅遗留在小屋里的衣物火化,埋在家中那架木香下。那天晚上,她独自一人在木香下枯坐一宿,试图对生死做些参悟。
她曾问厉娅,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厉娅不假思索地回答:“为了自由,为了快乐,为了创造一些什么东西,为了形成独一无二的自己而活着。”
厉娅总对她说,长命百岁不敌半世痛快。她不懂厉娅的人生,但她知道,她一定活出过自己想要的幸福。奋斗过、精彩过、燃烧过,她冰冷人生中有过最诗意的美好,这就够了。
料理完厉娅的后事,孙菀回杂志社向梅丽莎请辞,梅丽莎却坚决不愿意放人:“我知道你最近经历了许多事,也知道你丈夫需要你陪,但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我可以给你放长假,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回来。”
孙菀见梅丽莎态度坚决,只好接受了休长假的提议。送她出门时,梅丽莎不禁感慨道:“流年不利,周雅前脚刚请了大假,你又要走。看来‘subculture文化夜’只能推迟了。”
“周雅也请了长假?”孙菀讶然。
“她丈夫惹上了官司,她需要回去照应他。”
走到电梯口,孙菀恰巧撞见抱着纸箱的周雅,二人寒暄了一番:
“你先生的伤势好些了吗?”
“好多了,已经转出ICU了。”
“那真是太好了。你真有幸,嫁了一个愿用生命保护你的人。”
“谢谢。冒昧地问一句,陈先生还好吗?”
“不是很好。”周雅开门见山,“余小菲坚持要告他。”
孙菀没想到要告陈政的人竟是余小菲,怔了几秒,方道:“为什么?”
“前几天,余小菲的胎儿忽然胎停,必须要做引产,因她子宫壁太薄,胎儿又太大,阿政不得不让她做好再没受孕可能的心理准备。她听了之后,忽然发起疯来,坚称是阿政的问题才导致胎停,非要告他。”
“胎停?”孙菀惊了一下,“那样大的孩子,怎么会胎停?”
“她曾告诉阿政,这个孩子是避孕失败的产物。因为服过紧急避孕药,她腹中的胎儿本就着床不稳。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一意孤行地求阿政帮她保胎。弄到今天这田地,真是害人害己。”
见电梯到了,孙菀还在愣怔,卓雅不得不出声提醒:“孙菀!”
孙菀如梦初醒,紧随她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周雅小声嘀咕:“真是奇怪,如果她想要留住那个人的孩子,为什么当初又要吃紧急避孕药?明知孩子可能不健康,为什么不重新要一个?”
傍晚,孙菀陪卓临城散完步,将他推回病房。他的内伤已悉数恢复大半,右脸被擦伤的地方业已落了痂,只是手臂和腿上仍打着石膏。
扶他躺回床上后,孙菀推开他对面的玻璃窗,放傍晚的徐徐暖风进来。末了,她从保温壶里拿出**粥,舀一勺,细细吹温了往他嘴里喂。卓临城凝神看着她,深沉的眼睛里有罕见的缱绻:“这样一直待下去也不坏。”
孙菀斜他一眼,用将他看穿的语气道:“你无非就是觉得这样理直气壮的使唤我,是一种新奇的享受。”
卓临城没有说话,苍白的唇上无声绽出点促狭的笑纹。
等她喂完粥,他从被窝里伸出手覆住她的,指尖轻轻在她手背摩挲:“一会儿帮我把头发理了。”
自身体渐渐恢复以来,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他生出了许多恶趣味,不是逼她陪他一起躺着玩小游戏,就是逼她给他念枯燥无趣的,偶尔还会突发奇想让她参照《舌尖上的中国》,为他将天南地北的美食复制一遍。相比之下,帮他理发这种事情,已经是他灵感枯竭后的格外开恩。
孙菀早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在帮他打开电视后,果真老老实实地捧着手机搜寻简易理发的攻略。
被晾在一旁的卓临城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遥控器换到某个娱乐频道时,电视里飘来主持人快节奏的声音:“昔日天后余小菲流产后人气不再,新片甘当绿叶扶持新人……”
他顿了一下,在画面切入新闻内容前,抬手换台。
随着余小菲意外流产,他也失去了唯一一个自证清白的可能。他斜眼去看孙菀,她仿佛没有听到那条新闻,神色如常地滑着网页。片刻后,她将手机递到他面前:“这种发型可好?”
他点头默许,指着电视上的新闻画面:“东非的动物已经开始迁徙了。”
孙菀没想到他忽然说这个,有些讶然:“那又怎样?”
“我记得你曾说想去肯尼亚看动物大迁徙,又想去巴黎看看开满睡莲的莫奈花园……”
“所以呢?”
“所以我们不妨尽快抽个时间,按这些构想把蜜月补上。”
七月中,卓临城带着看腻动物的孙菀告别肯尼亚,从蒙巴萨港出发,乘豪华游轮经印度洋、红海前往埃及。在敲定这条长达16天的海上之行前,他们的意见发生了一点分歧,卓临城主张乘飞机,理由是够快够安全;孙菀主张走水路,因为红海和亚丁湾的海景足够迷人,且她看过的经典爱情电影大多和游轮挂钩。
卓临城不忍拂她的意,在提醒她“那些和游轮挂钩的爱情电影大多以悲剧收场”后,乖乖地去订了船票。
游轮上的假期果真是奢靡的,白日有打不完的高尔夫和看不完的风和日丽,晚上则有各式各样的派对、演出和极致璀璨的海上星空。
开始的十几天里,他们忙着缠绵,忙着看风景,忙着在轮番上演的热闹里穿梭,到了最后,他们都对这过分欢愉的生活生出了厌腻,便抽出更多时间在套房里安静相对:一起看电影、聊天、品酒、读书,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只默默相拥着于房间的观景台里看海上落日……
游轮通过苏伊士运河,即将抵达埃及的前一天傍晚,二人去游轮上面的露天游泳池游泳。因为是航行的最后一个傍晚,狂欢了半月的人群都有些偃旗息鼓,所以数百平米的大游泳池内,只稀稀落落泡了十数人。
两人在水里游了一阵,便栖在浅水区,格外恶趣味地嬉戏、打闹,笑成一团。又过了几刻钟,体力不支的孙菀率先爬上岸去,捞起条毛巾一边擦水,一边走到遮阳伞下躺下。少顷,卓临城捧着两只新鲜椰子过来,递一只给她,随手翻出一管rǔ液,在她后颈、背上细细涂抹起来。
这时,一个躺在附近看书的中西混血小女孩忽然发话:“能借你们的rǔ液用一下吗?我的忘带了。”
“当然。”卓临城绅士地将rǔ液递给她。
女孩合上书页,露出书的封面,竟是波伏娃的《第二性》。卓临城和孙菀都有些诧然,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卓临城忍不住问她:“你多大?”
“十三岁。”
“十三岁就看这样的书,不会觉得深奥吗?”
小女孩抬头,在稚嫩的额头上挤出可爱的抬头纹:“我妈妈告诉我,我已经到了应该了解女性权利的年龄,这本书可以帮到我。”
卓临城失笑:“可是在中国,妈妈们会推荐十三岁的女儿看安徒生童话。”
“没有办法。谁叫她是个女权主义者。”小女孩故作成熟地耸了耸肩,“也许正因为这个,我爸爸很久都不愿跟她一起出门了。我记得在我六七岁时,他们也像你们这样恩爱。顺便问一句,你们是夫妻吗?”
“当然。我们是夫妻。”
“哦。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小女孩有些艳羡地看着他们。
卓临城不假思索地答:“从我爱上她那一天算起,到现在刚好是第七年。”
“那会不会有七年之痒?事实上,我爸爸妈妈就在第七年的时候差点离婚。”
卓临城默了一会儿,回头深深看住旁边含笑不语的孙菀,认真答道:“不,没有七年之痒,只有三生有幸。”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