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取: 44-46完结
44、入墓
身上的疼比不过心里的痛,“等我一星期,我把事情处理好,就算没有希望,我也不许任何流言蜚语伤害你。”梁跃江死命搂住怀里的女人,“到时你再告诉我,你还要不要我。”
梁跃江短短的几句话,让小清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梦。她来不及去想这些话的背后意味着什么,一个星期后的自己要做出怎样的选择,梁跃江已经推开她,径自走向卧室,“啪”的一声关了门。
允清坐在沙发上,梁跃江给她做睡衣的衬衫放在那一直没动,她盯着卧室,不知道门里的梁跃江是不是真能一夜安眠,在天色渐亮的时候,允清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被不断轰响的手机吵醒的,未接来电七个,还来不及摁响,电话又拨了进来。
“宋大小姐!”宋汉南的声音高扬,“你再不接电话,我就直接去姓梁的那掳人了!”
晚睡让允清头疼欲裂,半天都不知道回答,汉南在那头“喂”了好几声,她这才回应,“我在。”
“你再不回来,我就没法帮你圆谎了,你俩搞什么鬼。”
弟弟脾气不小,一听到“你俩”,小清“咯噔”一下,张嘴想辩解却不知说什么。
“我昨天睡得晚,早上起不来。”她急着解释,话说完连自己都觉得不妥,汉南狐疑,“睡得晚?你俩干什么去了?”
允清一听头大,“你别乱说,我们没什么。”
“是你在乱想。”宋汉南正声,“我有事跟你说,梁哥送你回来还是我去接你?”
“哦。”允清看了看梁跃江的卧室,门还是紧闭的。她说:“你来接我吧。”
下意识地摸了摸,小清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毯子,昨天临睡前并没有这个,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小清走到卧室门口,来回踱步许久,还是敲了门,“咚咚。”
没有回音,她加重了力道,没得回应,小清握着门把迟疑了会,还是把它推开。梁跃江的房间,气息混着风扑面而来,陌生又熟悉,房间里的摆设不多,简洁干净,床铺好像没有动过,梁跃江不在屋里。
允清退了出来,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开门前的纠结与紧张,甚至还有一丝期待。他竟然不在,说不上失落,也不见得是开心。
汉南到楼下的时候正好洗漱完,允清把衬衫叠好放在沙发上,看了一眼这个房间,便关门下楼。
宋汉南一见她就惊叹,“姐,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脸色这么差。”
“哪有这么夸张?”允清拍拍脸,坐上车问:“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问你夜不归宿的原因咯。”汉南笑言。
“胡闹。”用食指戳弟弟的肩膀,允清打着呵欠,“昨晚和朋友在酒吧,喝多了点,正好碰到梁跃江,所以就……”
汉南的表情让她皱眉,“喂喂,这位宋先生,这么鄙视的表情,怎么能对你的亲姐姐做?”
他笑着摇头,“我们家最不会撒谎的人就是你,你知不知道,你说假话就会脸红,气都虚了。”
允清朝弟弟吐了吐舌头,低下头不再理他。
“我还真有事跟你说。”允清等宋汉南倒车,仔细打量这个弟弟,较之她离开前,汉南真的成熟许多,放在人群里也是风华不可挡的男人。
“这两天会有人到家里做客。”
“嗯?”允清不解,“所以呢?”
“妈妈介绍的,我的姐夫后备人选。”汉南同情,“姐,这次你真逃不掉了。”
允清没有反应,撑着头看窗外,“再说吧。”
“你和江哥到底有可能么?”
她不做声,也就没有再问,直到路口等红灯时,宋汉南淡淡开口,“如果你们之间有可能,就不要再折腾。姐,你和江哥都经不起了,老大不小的人,没有那份闲心和精力,也不像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生活是一张白纸。你们的人生都不白了,该有的都有,过错和错过也都经历过,姐,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江哥也是,这么些年他的一切我也都看在眼里。”
车子启动时,宋汉南说的最后一句话,“其实,大家都不容易,心有所属,前缘为什么不再续。”
小清“嗯”了声,别过头佯装镇定,宋汉南没看到,姐姐因为自己的一席话,早就热泪盈眶。
“他回来了。”
“什么?”小清的声音太轻,太突然,汉南一时没听懂,“谁回来了?”
允清看着弟弟,这回说得明白,“冯迟回来了,我见过他。”
“吱!”急剧刹车,轮胎摩擦发出剧烈声响,身体突然的前倾让胃部极其难受,允清忍不住大声,“宋汉南!”
“宋允清!”他声音更大,气势完胜,指着姐姐,一字一句愤声:“无可救药!”
“过了这么久,你都忘不掉,把自己的生活弄的一团糟!”
“我真的看到冯迟了,就在昨天他还……”
“宋允清你不要每天都活在幻想里!”
长久的沉默,车内的空调暖风阵阵送香,宋允清被弟弟吼的**皮疙瘩起了一身,她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就像心里膨胀着一个气球,她依赖着这个气球在无尽的失望里不泄气的寻找希望———
这么多年,她赖以存活。
如今却被宋汉南一语刺破,“砰”声爆炸,碎片漫天飞,这才发现,气球里面还是空气,其实什么都没有。
想到昨日种种,允清委屈到不行,“我真的看到他了,就在城北繁然路。”说到最后,她说不下去,声音被哽咽塞满。
见姐姐不好受,宋汉南缓了语气,“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新生活,不管有没有这个机会,至少你要给自己机会,冯迟帮助过你,他不在了,你又跌倒了,这次还站不起来了,如果是这样,冯迟比梁跃江更坏。梁跃江只是伤你心,冯迟根本就是给你下了心咒。”
他把你心的碎片一点一点拾起缝补。然后离开,给你施了魔法,“你不爱我,我也要你忘不掉我。”
这话结结实实砸在小清心里,让她近乎崩溃,“你不懂,你不懂!”
“我当然懂,我明白得很!”宋汉南也狠了心,“冯迟不是你的爱人,你就不应该这么为难自己,凡事有度,是什么身份就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是,没错,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他在你最脆弱的时候陪伴你,帮你解围,带你试图开始新生活,可他没有成功,为什么?宋允清你想过为什么吗?!”
她在明显害怕,手指颤抖,整个人往后缩,宋汉南一把将她抓住,“姐,因为你不爱他,所以他走不进你心里,所谓新生活,那只是你的表面,问问你自己的心,它真的新生了吗?”
不爱冯迟,所以不能站在“爱情”的角度去正视他的生老病死。而只是出于“感情”,放不开过去,也放不下冯迟。潜意识,希望这个男人存活在世,被生活温柔待之。冯迟没有给予交代便离开,于宋允清,这本来就是一种折磨。
他多么疼惜过她,她就有多少的放不下,女人心软,所以心易受困。
想不到时隔多年,这些真言竟然是弟弟毫不留情地说出,没有技巧,不顾感受,就像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宋允清五脏六腑都疼起来,却也不知反驳。
真相总是那么难看,真话一直比较难听。
“汉南,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宋允清的语气,就差没跪下来求这个弟弟。
“爸爸妈妈都舍不得逼你,姐,可你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把自己拖垮了。”
“我不信,我真的看到冯迟了,你要我怎么骗自己?!”
见她还是执迷,宋汉南的脾气本就不好,这下全部爆发,“冯迟***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你不要说!”允清死死捂住耳朵,哭着,“汉南,姐求你别再说了!”
“正因为你是我姐,所以我才要说。”宋汉南眼眸一冷,调整姿势迅速将车启动,“不死心是么?我就带你去看死人!”
车速极快,窗外的风景也无心欣赏,宋允清的脑袋钝痛,脸上是一塌糊涂的泪水,弟弟的侧脸如冰山,刚才那番话,在小清心里下了一层霜。
车子驶出市区,楼房渐矮,人影稀少,这条路允清是知道的,延伸至R市有名的公墓山。车子慢慢停稳。
“下车。”宋汉南心平气和。
允清走在他身后,弟弟比她高一个头,西装笔挺,如果不是意外,他应该是要去公司出席会议。小路绕圈,她跟着汉南走了很远,大概是半山腰的位置,汉南的脚步渐渐放慢,走到倒数第五个墓位,两人停住。
“就在这里,你……”
“嘘。”
允清打断,食指比划在唇边,眼睛盯着前面的墓碑,世界这一刻像是消失。
“你不要说话,我看到了。”
看到了,她的眼泪也流下来了。
冯迟的照片,冯迟的名字,朱红的字那么鲜艳,允清蹲□,慢慢描着那一行字:
[生老病死苦,馮遲之墓]
她的指尖落在最后一个字,死死按住,皮肤青白。汉南看不下去了,“姐,你松开。再这样会流血。”
那张照片,冯迟微微笑,寡淡如常,宋允清眼角湿透,泪水模糊了眼睛,直到再也看不清。她“哇”的一声,倒在墓前大哭起来。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墓碑坚硬冰冷,上面的字,上面的照片,他的模样,他的眼神,他再也温暖不了她,再也感受不到半点温度。宋允清迷信了这么久的希望,被眼前这一座坟墓,摧残瓦解,彻底崩塌。
“你回来之后我就找到了这里,冯迟是病亡的,死在瑞士,他要求把骨灰带回这里,这是我知道的情况。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怕你承受不了。”宋汉南也蹲下去,在姐姐耳边小声说:“就连爸爸都不知道,可是姐,我多想你正视现实。与其别人来对你残忍,不如我来做这个坏人,你不要怪我。”
宋允清点头,不停地点头,捂住嘴泣不成声,最后靠在弟弟的怀里哭得站不起来。明明朝阳四起,天色大亮,暖阳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这半山腰的空气湿润带香,整个世界仿佛浸染在宁静之邦,对宋允清,却是亲眼证实一个真相。
与冯迟近在咫尺,却是生死相隔。宋允清也开始怀疑自己,开始相信那些存在,真的是镜花水月,幻术一场。
哭了好久,宋允清终于稳了情绪,她坐在墓边,汉南站在一旁,他看懂了,姐姐对冯迟是有感情的,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能有如此深的眷恋,要么,是定有生死之契的恋人,要么,是外人不能明白的情深。
宋汉南说不出个具体,但多少也能与姐姐心心相惜。他看到允清摸着墓碑,听到她低低唤了声,“阿迟。”
姐姐失望心死的表情,看得宋汉南心酸。
“冯迟,我还是找到你了。你在这里躺了很久,可我还能感受到你的存在,无时无刻。”
宋允清憋得眼睛通红,死咬嘴唇说不下去。宋汉南搂住姐姐,“回家,姐,我们回家好不好?”
不等回答,他一把抱起允清,再这样下去,这人非得虚脱不可。允清没有挣扎,任弟弟抱着离开。直到上车,她都没有勇气回头往半山腰再看一眼。
宋汉南以为姐姐会有不同,比如心碎难过,不能寝食,又或者是生一场大病。但这三天,宋允清并没有异常,她待在家,正常作息,陪爸爸妈妈,看书散步,恬静如常。
苏又清不知期间发生的事情,依然操心女儿的婚姻大事,好几次拐着弯说这些,小清最多笑笑,不拒绝也不同意,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苏又清焦急的很。宋子休不发表任何意见,妻子担心的厉害,他也只是说:“清清是大人,她会为自己负责,也只能她自己负责。”
“女儿是我身上的肉,一个女孩子弄成这样别人怎么看!你就知道说大道理,女儿的事你操过什么心!”
苏又清一想到这些更气结,“我们母女俩最需要照顾的时候,你在哪!”
情绪不好时难免牵扯往事,宋子休脸色不好,他没有再说话,妻子怀孕,生产,女儿四岁前应尽的父爱,他都缺席。到底是于心有愧的。
“你不要去逼女儿,那对她未必是个好选择。”宋子休沉默半晌,才说。
“是不是好选择我不敢判断,我只知道,女儿现在的生活状态,一定是不好的。”苏又清叹气,“死心眼的孩子,如果非得选一个,我宁愿吃苦的是汉南,女孩子脆弱,我舍不得允清。”她哽咽着,“你说,咱女儿会不会一直一个人,不要人照顾,不要人陪,她再也不去爱人了?”
没有听到宋子休的回答,门外的宋允清也不再久待,端着燕窝轻声离开。无意听到父母的谈话,她心里也难受。意识到什么,允清心里开始妥协。只要是人生父母养,那就永远别妄想一个人生活。血肉相连,所作所为,更多时候要对亲情有交代。
第二天晚饭,一家人都回来了,允清吃了两口便放下碗筷。
“怎么了?不合口味?”苏又清问。
小清摇头,笑着说:“没有,很好吃。”
“喝汤,吴妈熬了很久。”宋子休盛了一碗递到女儿面前。
“谢谢爸。”小清转头问,“妈,上次你说程伯伯的儿子,他是不是回国了?”
“啊?”苏又清愣了下,女儿笑眯眯地望着自己,随即反应过来,“是啊是啊,回国两个月了,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后来他也念叨过你。”
苏又清心里一喜,试探着:“好久不见,是不是可以见个面?你俩那时也玩得特别好。”
允清还是笑,喝了一勺汤,“是挺久没见了。”
这话的意思都听明白了,苏又清最高兴,不停往女儿碗里夹菜,“就是嘛,年轻人多聚聚,共同话题多。程远剑越来越帅了,我一看就喜欢。”
宋子休没发表意见,别有深意地看了女儿一眼。宋汉南嘀咕了一句被苏又清听到,她眸一扬,狠狠瞪了儿子一下。
饭后,小清帮忙在厨房收拾碗筷,汉南溜进来,捧着茶杯皱眉:“程远剑是妈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吗?瞧她开心成那样。还有,说你俩小时候玩得特别好,她把梁跃江放哪了?”
一听梁跃江的名字,小清手里的动作停滞,她擦了擦手,“也许别人真的不错呢。”
宋汉南嗤声,“早就听说了,书呆子一个。”
“呆的才好。”小清对弟弟笑,“好过日子。”
“得了,程远剑不是你的那碗菜。”
“我也没说要吃他啊。”小清对弟弟眨眼睛,模样调皮的很。宋汉南沉默,好半天才开口,“你要去相亲,江哥知道吗?”
“跟他有什么关系?”允清反问,收拾好一切,她也倒了杯水,抿一口不急不慢,“小汉,你之前怪我不愿开始新生活,不愿放下过去,现在我努力迈出了第一步,你为什么又要反对呢?”
允清望着弟弟,“因为我没有选择你认为对的那一个,所以你判定我除它之外的任何决定都是不明智的赌气和较劲。”
“小汉,这样对我也不公平。”她声音很轻,说完便出去了。只留宋汉南楞在原地。
弟弟说程远剑是书呆子,宋允清在看到他时不由想笑。两家人还是见了面,装潢精致的西餐厅,苏又清陪着女儿,程远剑和他的父亲坐在对面。
两家也算是世交,程父与宋子休关系好,门当户对倒也合适,苏又清很满意程远剑,斯斯文文的,从小读书最厉害,自然也少了很多情趣。事到如今,做母亲的认为,只有这样的男人才可靠,融不进这个花花世界,也就没有那些花花肠子,寡淡一点无所谓,好好过日子就行。
俩家长辈相谈甚欢,各夸儿女,宋允清忍不住想笑,还真像商品推销啊。
“允清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和小程玩得可好了,在一起捉蝌蚪,哎呦,你那时候调皮的,把人家推到小溪里。”
程父哈哈大笑,允清觉得尴尬 ,笑一笑没再说话。
“我这个女儿可乖了,从小读书也厉害,老师最喜欢她。”苏又清拢了拢女儿的头发,“她也很听话,对我和子休都很孝顺。”
程叔不停点头,“老宋的女儿可是我们这群老友羡慕的姑娘啊,人乖巧,还画的一手好画。你们教的好。”
程叔拍拍儿子的肩,“这可是好女孩,要好好照顾,两人多说话。”
程远剑点头,他不太敢看宋允清,戴副黑框眼镜,人很瘦,西装穿在身上略显宽松。他很紧张,是个老实的男人。
允清见妈妈开心的样子,既然同意过来见面,心里也没有什么抗拒了,主动开口,“程哥,你回国还习惯吗?”
程远剑点头,憨笑,“挺好的。”
见女儿主动,苏又清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可见女儿是试着接纳这个男人的,这是一个好开始,不是么。
聚会气氛融洽,两个年轻人聊天不多,但有长辈在场,话题也很活跃。后来电话打断小清的谈话,她抱歉的看了一眼程远剑,“不好意思,我弟弟的电话。”
程远剑笑着点头,允清接通手机,就被弟弟的声音震的耳朵疼。
“姐,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啊?什么?”
“梁跃江知道了,他过来找你了!你最好让程远剑先离开,我怕……”
话还没讲完,“砰”,餐厅门口传来巨响,宋允清傻眼了,所有人都傻眼了,梁跃江怒气四溢,浑身仿佛燃着火,他走近了,宋允清心里充满了恐惧。
“小江,你怎么也在这里?”苏又清极不自然,梁跃江的表情简直是要吃人!
他冷哼,直直盯着宋允清,“我还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父和程远剑脸色不太好看,梁跃江冷眼横扫所有人,语气凉薄,“宋允清,别告诉我,你在和这个男人相亲!”
小清缄默,低头不做声。这场面不是她希望的,尴尬的让她抬不起头。显然,她的沉默触怒了梁跃江的底线,他捻起桌上的玻璃杯,下一秒,狠狠砸在了地上。
“啪!”碎片四溅,惹得众人尖叫一片。梁跃江握着手上的玻璃碎片,指着程远剑狠狠道:“我一星期不在,你他妈从哪冒出来的!”
45、如故
“啪!”碎片四溅,惹得众人尖叫一片。梁跃江握着手上的玻璃碎片,指着程远剑狠狠道:“我一星期不在,你他妈从哪冒出来的!”
程远剑显然被吓住,被梁跃江吼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他是知道这个男人的,父亲口中的榜样,也因为锋芒毕露不知收敛,而不被他们这些同龄人亲近。
“跃江。”苏又清不太高兴,“这是程叔叔,你也不和长辈打声招呼。”
程叔轻咳,示意自己的存在,梁跃江哪理得了这么多,定在宋允清身上就没移开过。
“你看着我。”他声音很轻,对小清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梁跃江身上,偏偏小清,一眼都吝啬。
“宋允清,我叫你看着我!”他怒,并不是这一切脱离了他的掌控,而是她不肯给予半点希望,没有希望,努力和赎罪就像一个笑话。
“我就那么不堪入目?”他咬牙,“你当我说的那些话是在放屁吗!一星期,你连一星期的时间都不给我。”
“梁跃江你别说了。”发话的是苏又清,她又急又气,出来搅什么局!“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梁跃江的肌肉都僵了,他努力克制情绪,压低声音道歉,“苏姨,对不起。”
见他气势减弱,以为是理亏心虚,一旁的程远剑小声嘀念,“没有礼貌。”
男人之间如果第一次看不对眼,那么永世别想成为弟兄,要么泾渭分明,要么视如劲敌。程远剑看不惯梁跃江,嚣张跋扈的大少爷,小时候不被他们这些乖学生亲近,长大了更无能欣赏。
“再说一遍。”梁跃江指着程远剑,“你再说一遍。”
不寒而栗,程远剑慌了神,梁跃江握着玻璃碎片指向自己,他不是唬人,逼急了真可能给他一刀子。
“啪!”程父重拍桌子,“说得一点也没错!”他起身怒目相对,“你家老梁呢!一点教养也没有!长辈在场,你有什么资格放肆!”
“资格?”梁跃江冷笑,“你问问她,这里谁最有资格。”
宋允清从头至尾都没有吭声,梁跃江的话让她把头低的更低。
“程远剑你听好,我和她认识二十四年,在一起近七年,我们订过婚,到现在,我也没打算退出她的生活。”他的话字字都是铁锤,砸在所有人的心里。
“跃江你够了!”苏又清扬高音调,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乐意自己女儿的过去被暴力揭开,更重要的是,这些不仅仅是过去,更是撒盐的伤口。
梁跃江也是急了性子,理智顿减三分,他一字一句道,“程叔,我敬您是长辈,但您考虑清楚,宋允清这个女人,你们程家要的起吗!”
“混账!”程父激动站起,嘴角都在抽搐,“要得起,程家也不屑要了!”
苏又清一听就不高兴了,“程老哥,这话怎么说?”
“有什么好说的,闹成这样!你们自己事情没处理好,这不是欺骗么!要不是看在宋总的面子,谁会稀罕!”
“谁会稀罕?”苏又清态度强硬起来,“说的我女儿好像高攀了你家一样,年轻人之间的事也不是你我说的算,我女儿清清白白,话可别乱说!”
“清白?”程父冷哼,“她的事又不是秘密,或许清白,但绝不简单。”
这场闹剧叫程父难下台阶,失了面子,也就顾不了情面,本就是火爆性子,把话讲的更直,“说句不好听的,定过婚结过婚还离了婚,再优秀又怎样,要不是宋家的面子,你女儿还真配不上我儿子!”
苏又清“腾”的下站起,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梁跃江拳头握得死紧,他沉默的时候最慑人。
“咚咚。”是敲门声,里面动静太大,侍者推开门:“请问需要帮忙吗?”
梁跃江回头看了一眼,下一秒,桌上的餐具被横扫在地,噼里啪啦四分五裂,他吼,“滚出去!”
侍者吓得一震,来不及关门,冲出去的竟然是宋允清,椅子被她撞开,倒在地上发出重重声响,她捂着嘴,眼睛也弯出微微的弧,这一刻梁跃江什么也不记得,唯有她苍白的脸,和干涸的眼。
“清清!”苏又清急着去追。梁跃江一个大步,抢先跑了出去。
“宋允清。”她跑的很快,梁跃江心虑,“宋允清你等等我!”
到门口,终于将她拦下,“你要去哪里?”
小清气喘不止,她捂着胸口,再抬头时眼里都是冷漠,“去哪里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不要留在这里。”
“梁跃江,我是上辈子欠你的么?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所以你还我一场背叛,我开始新生活,你又yīn魂不散,第一次如此,第二次还是这样,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就是在相亲,但这关你什么事?现在我弄得这么难堪,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宋允清语气很稳,但她喘气越来越急,脸色也绯红,梁跃江怕她出事,“你是不是不舒服?”
“不用你管。”她往前走,被一把抓住,“我送你。”
小清甩开他的手,冷眼相对,一句话都懒得说。
“你不问问我这一星期去哪里了吗?”
小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别过头看着别处发呆。梁跃江自觉解释,“我把事情解决了,你的担心不存在了,所以……”
“所以呢?”她终于有反应,接过话,“这又关我什么事?”
梁跃江的气全堵在胸口,他压低声音,“宋允清你不要太过分。”
“这就过分了?”小清觉得好笑,“你还真是对自己低标准,对别人高要求,三年前你对我做的,又算什么?”
梁跃江瞬间沉默了,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宋允清觉得这样待着也没意思,她往前走了两步,梁跃江像被惊动,下意识地捉紧她的手。
“放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看到你。”
恐惧感骤升,这样的眼神叫梁跃江害怕,他越心虚,越想把她困在身边,以此证明自己的存在。收紧的力道让小清皱眉,疼的实在受不了了,她开始用力挣扎,“你松开!我不想再和你有半点关系!”
挣不脱,旁观的人多了起来,只听到有人叫:“宋允清!”第一遍像是幻听,谁都没有在意,直到第二遍,“宋允清”三个字清清楚楚从后面传来。
回头还没看清是谁,那人像阵风似的跑来,他推开梁跃江,牵起小清的手就跑,越跑越快,转个弯,两人的背影都消失了。
梁跃江僵在原地,半天不知反应,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他不愿承认,但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怎么可能是冯迟!
惊愕遍布全身,然后是无止境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梁跃江险些没站稳,他恐慌,这一次,是否真的要接受命里不可承受的失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小清停不下脚步,被牵着跑得飞快。
“停下来,你停下来!”她试图把手抽出,拖着不肯跑。
“我不舒服,我喘不过气!”听到这一句,两人终于不跑了。又是那张熟悉的脸,他对小清笑,“嗨,见面了。”
小清看着他一动也不动。然后移开目光,竟然一句话也没说绕过他就要走。
“哎!你不认识我了啊?”
她停下,“是方以明,还是冯迟?”小清说:“叫你方以明,对不起,我做不到欺骗自己,叫你冯迟,很抱歉,我也受不了你的不愿欺骗。”
他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小清问:“你怎么会出现?”
“因为你说,你不想再见到他。”方以明低头笑了笑,“所以我就把你带走了。”
“你敢出现,你不怕我恨你?”
“我怕,你就不会恨了吗?”
小清一下子笑了出来,手上还有他的热度,刚才的碰触那样真实,小清紧了紧手指,轻声轻语,“你是谁?”她的语气和眼神,都是真诚。
半晌,听到他答:“我是方以明。”
意料之中的答案,小清谈不上失望,她再三确定了答案,也不再执迷自己的想法。
“那好,方以明,拜拜。”她边摇手边往后退,一步,两步,三步,转身好干脆。她没有说“再见”,大概是想着,生死不明的人,最好再也不要见。
小清走着走着就小跑,跑着跑着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还没离开的男人,她竟又跑了过去。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牵起方以明的手,不顾他惊愕的表情,小清拽着他一前一后,紧紧的不愿放开。
上了出租车,经过朝阳小区,穿过R市的大街小巷,人群如流水,阳光透过车窗在方以明的脸上折出深浅不一的光影。
盯着他的侧脸,这时的小清是失神的。
“到了。”小清特地留意了他的表情,下车后,他问:“这是哪里?”
“清远堂。”小清展笑颜,“怎么不走了?你来过这里吗?你很熟悉吗?”
“没来过,不熟悉。”他淡淡的,“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带你来看看R市的标志性建筑。它很棒,对不对?”难掩赞美,小清指着高楼介绍:“看它的形状,还有用的材质,都是世界数一数二的。”
“是很美,但与我有什么关系?”方以明望着她,眉头轻皱。
“与你没有关系吗?”小清咬字清晰,把音拖的很长,“你难道不熟悉这里吗?”
“你脑子成天在想些什么?没见过比你奇怪的女人。”方以明眼一扬,“你带我进去参观参观!”
小清冲他招手,“你跟我来。”
清远堂进去是要按指纹,她故意迟缓脚步,偏头笑,“你不按吗?”
方以明真的伸手过去,食指细长,骨节分明,宋允清屏住呼吸,她的私心,她的秘密,她的不死心,这是最后一次的试探,清远堂,冯迟的清远堂,指纹独一无二,她多想以此为证。
“哎?我干嘛要按啊?我当然按不了啦!”方以明纠结,“我真是疯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收回手背在身后,小清仿佛梦醒,撅着嘴嘀咕,“原来你不笨啊。”
方以明举起拳头作势要打她,小清配合地扮鬼脸,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卡,保全看到这张卡,顺利将两人放行。
“你那是什么东西?”
“卡。”
“我知道啊,他怎么一看到就不拦我们了。”
小清猛地转身,方以明差点撞上去,她笑着,“这卡是你送的。”也不在意他的表情,小清轻车熟路地走向电梯。方以明眸色微沉,大步跟了上去。
小清的卡,是当年冯迟给的,被当做他的身份替代,清远堂的任何角落,都可畅通无阻。生命里最辉煌成就的一章,他愿与之共有。
宋允清一直留着,这是冯迟王国的钥匙,她总觉得,打开这扇国门,里面会有她牵挂的那个人,会对她说一声,“嗨,好久不见。”
两人来到大厦最顶层,电子门一开,几百平的空旷之地,风扑面而来,小清的头发漾出一道漂亮的弧。走前几步,衣服都被吹得贴身,方以明说:“你真瘦。”
“你看,有肌肉。”她屈起手臂,有模有样地捏,方以明一个鄙视的眼神让她笑了出来。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因为这里最高。”
“什么?”风声太大,盖过了她的声音,方以明问她在说什么。
小清索性把手拢在嘴边,大声:“这里可以看到R市全部的风景。”她往前跑了几步,翻身跃过第一排护栏,站在石阶上,这个举动把方以明吓出一身汗,“喂!你干什么!很危险!”
小清侧过身,眼睛里所有的光都凝聚在他身上,她不笑不闹不说话,风实在大,她才微微眯眼,细长的眼眸更清亮。
“避我不及,却又再次主动出现,因为我不想见到一个人,于是你带我离开,为什么?”她嘴角的笑,如花期已至,一点一点漫开,勾出的弧度让他心折。
“方以明,不要再解释一切是巧合,就算要欺骗,也请不要把我当做一个三岁小孩。”
他闭声,沉默,甚至慌乱,不再淡然,不再装傻,不再信口开河。因为小清对他说:“你要骗我,就得先骗过自己,可你注定不是一个好演员,因为你决定回来,就是一个天大的错,浑身上下错漏百出。”
“我弟弟带我看了冯迟的坟墓,或许这是事实,我相信我的眼睛,但我更迷信我的心。”小清慢慢转过身,“他们都说我傻透了,其实我只是需要一个交代,我恨他当年的不告而别。”
“其实我……”
“我不需要你说话。”打断方以明,“因为你说的,不是假话就是废话,我不想再一次受折磨。我就这么一颗心,你看着伤。”
下一秒,小清的动作让方以明大惊!“你要干什么!”
她扶着栏杆,竟然踩上最外层的台阶,前面只有稍矮的栅栏保护,定力不够就会失足摔下。
“宋允清,你想死吗!!”
方以明跑过去,在离她三步远的时候慢下了脚步,小清慢慢张开双手,闭着眼睛,仰起脸说:“不想死。人生才过三分之一,为什么要死?”
方以明只要伸手,就能摸到她被风吹起的裙摆,小清没看到,身后的人已经湿红眼眶。
“你也过来,跟我一起好不好?”
听到说话,方以明回过神,小清已经把手伸到他面前,说:“求你不要抗拒我。”
方以明没有去握她的手,而是撑着栏杆跳了上去,他担心自己的力量会让她重心不稳有危险。小心翼翼移动步伐,选好最佳位置,两个人终于站在一起。
车水马龙如蝼蚁,黑黑一串在地下游动。“R市真漂亮。”
“是啊,政*府注重长远,花草树木投资了大本钱,是很美。”方以明提醒,“你站过来点,那边都是空的。”
“呵呵,你怕我死吗?”
“我怕惹麻烦。”他态度很淡,风一吹,露出饱满的额头,这样的语气和姿态,似是故人归来。
“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小清听话地朝他走近了些,方以明的手虚扶着,听她问:“我结过婚,丈夫是冯迟。”
“嗯。”
“后来他重病,然后离开了,我猜他是不想我为难。”
“嗯。”方以明简单应答,缓了缓,说:“也许,他是不希望你直面死亡。”
“可我那时生不如死。”小清低下头,“我最遗憾一件事,没有陪他完成。”
“是什么?”
“以他妻子的身份,与他同甘共苦。”她想到了从前,冯迟在画室问,“小清老师,你要不要试试,被人追求是什么感觉。”
她不会忘记那种感动,无关心动,也不会情动,四肢百骸都在颤抖,由内而外,都布满了羞涩以及丝丝喜悦。
冯迟给过她一次告白,男人对女人,强势且情深,冯迟给过她太多呵护,细腻从容,冯迟许她一段姻缘,最后的最后,也赐她一场遗憾,失去莫忘。
小清永世记得那日在病房,冯迟从背后死死抱住自己,哽咽着说:“清清,我也怕死,我多舍不得你。”
想到这些,小清的眼泪就下来了。方以明别过头,“他是爱你的。”
“清远堂是他的王国,高处不胜寒,我从来没有陪他并肩。”小清勾了勾方以明的手,“可我看到你,就可以假装自己圆梦了。所以……”
她摇了摇他的手,“你可不可以,这一次,就这一次,不要拒绝,不要辩解,不要拆穿我。”
沉默许久,终于换来他的点头。
小清是真的开心,她一把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她闭上眼睛不说话,迎着风,将他的手越扣越紧,她说:“阿迟,我很想念你。”
方以明突然的心酸,他刚想开口,甚至更用力地去握她的手,小清一个巧劲,竟然松开了他,“哈哈!方以明!”
愣住。
“好啦,不陪你玩了,我要回家了。”她拍拍手跳下石阶,又小心地翻过栏杆,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不忘举起手,调皮地摇晃,“方以明,再见!”
这么长时间,她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却在这一刻变了个人似的,不停说着“方以明”。
“方以明,再见;方以明,你要不要一起走啊;方以明,你愣在那干嘛;方以明,你发型好丑!”
最后一句话,她半玩笑半认真,“方以明,你是方以明,你不是冯迟。”
他没有跟她走,小清也没有回来找他。这一次,她真的相信了所有人跟她说的话,世上再无冯迟。你们说不是就不是吧,小清在心里叹气。
小清走出大厦,在门口的时候仰头看了好久,摩天大楼,精致辉煌,太多人梦寐的地方,也是冯迟的帝国,缔造的过程有多辛苦,她是知道的。好可惜,巅峰之际,没有陪他并肩看风景的人。
小清一直觉得,冯迟过得很辛苦,午后阳光强烈,她仰视着睁不开双眼,身边来来往往的员工,大厦顶楼,俯瞰城市的办公室里,仍坐着冯迟,她知道,他放不下,时时刻刻在自己身边———即使只是想象。
小清握紧了拳头,然后松开,笑一笑转身便走了,“方以明,这一次,我愿意配合你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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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宴以失败告终,苏又清心情很差,回到家闷声不吭,晚上宋子休回来,了解白天的一切,虽然没多说,但表情严肃,也不见得多高兴。
“清清呢?”他问起女儿。苏又清不免担心,“不知道,跑出去就没回来了。”
“梁跃江呢?”提及这个人,宋子休的眉头更加紧皱。
“不知道,我出酒店只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门口。后来自己开车走了。哎,我算是看错程家人了,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被人那样说,还有梁跃江也是,太不懂分寸。”
“不懂分寸也好,至少帮你看清对方的心思。”宋子休难得的,没有责怪梁跃江,“当初你提起老程家,我就不看好,我了解老程的为人,最好面子。只不过你兴头大,女儿也没有太排斥,也就随你们去了。”
“哎,你怎么不早说。”
“有用么?更何况,我跟你说也没用,这是允清自己的事,她成年了,该有担当。”宋子休摆摆手,“这事到此为止,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儿过任何生活,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苏又清叹气,“是我太心急,清清现在还没回家,电话也不通。”
“我让汉南去找了。她回来后,这事谁都别提。”
梁跃江也在找小清,找不到,越想越难过。又做错事了,事到如今,他也恨自己的不争气,又把事情搞砸了,那晚好不容易舒缓的关系,还没解冻,雪上加霜。
这段感情,他一直扮演强势主动的角色,其实自己一点也不懂事,想到这里,他端起酒杯自言自语,“梁跃江,恭喜你,输光光。”
酒喝的有点迷糊,他被自己的语气逗乐,一下没忍住竟笑了出来,“还好还好,还有命一条。”
喝得不多,但酒性太烈,他脑袋混沌得厉害,掏出手机重拨小清的号码,这次通了,她却没接,梁跃江把电话一丢,捞起酒杯一口喝完,然后趴在吧台上,胃部在翻搅,他觉得难受极了,一下子没忍住,眼眶都憋得通红。
“你不在的这两年有多难熬,你到底知不知道?”梁跃江一想到,更心酸,两年已如此,人生还有大半辈子,岂不是生不如死?
他去摸杯子又要喝,手一空,被人夺了去,“买单。”
梁跃江火气直冒,眯起眼睛瞧来人,灯光太耀,他看不实在。
“你要不要跟我走?”那人问。
视线渐渐清晰,是个男人,黑色衬衫,手腕上戴了一块表,梁跃江瞬间清醒,一瓢冰水浇下来也不过如此吧,“冯,冯迟!”
那人笑了笑,又问一遍,“你要不要跟我走?”不等回答,一把将他拽起,“梁跃江,跟我走。”
46、心生
江边风大,沿岸灯火璀璨一片,偶有游轮散落江面,月光做嫁衣,笼罩浣江水,R市的温柔,只在夜里。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梁跃江脚步有点飘,看着前面的背影,“你是人是鬼?”
他转过身,笑言:“你希望我是什么?”
足足盯了他五秒,梁跃江的思维极速凝聚,逻辑恢复正常,“你把她带去哪了?”
“去哪不重要,只要带离你身边。”
“上一次,一走三年。这一次,你打算多久?”梁跃江有些无措,“要是你不出现,当年我和她或许还有机会。”
“你错了。”
梁跃江皱眉。风很大,衣服都贴在身上,那人离他两米远,像是溶在夜色里,身材略显单薄。他说:“你大错特错,如果当年我不出现,她一定会死。”
梁跃江愤怒,“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么!说难听点,就是……”
“第三者。”他主动接话,眼神坦荡,没有一丝情绪。梁跃江沉默了,这一刻,所有的酒气和火气全部褪去,越来越冷静。
“宋允清当年没有给过我半点机会,如果你不犯错,我绝对退出她的生活。梁跃江,你应该很后悔吧?”
梁跃江扭过头假装看向别处,他不吭声,但他瞬间的表情足矣表达一切,是,后悔了。两人间缺少沟通和理解,他的少爷脾气,唯我独尊的傲气,相爱七年,毁于一夜。
在轮船的鸣笛和风声里,他说:“梁跃江,我是冯迟。”
猜测得到肯定,反而更加失落,“原来你没死。”梁跃江喃喃自语,“原来你没死……”
冯迟背过身,双手撑着栏杆,“差不多了,我回来看看她,以后不会了。”
“你真是厉害,冯迟,你真厉害。”梁跃江苦笑,“她这么多年都忘不掉你,而我和她二十多年,抵不过你的短短几年。”
“她是忘不掉我,我也不打算让她忘记。”冯迟望着他,笑了笑,“这辈子我就喜欢过一个女人,我不想自己在她的生命里了无踪迹,但是梁跃江,你认为她的忘不掉,是因为她爱我而不爱你这个理由吗?”
讲不出话,像傻了般,梁跃江的手都抖了起来。
“她忘不掉我,因为我帮助过她,对她的关爱,我冯迟问心无愧。其次,当年的不告而别,确实是她的遗憾。她对我有感情,但绝不是爱情,但你不同,梁跃江,我从来不相信,认识一年,能拼过青梅竹马的二十余年。所谓伤害和厌倦,磨灭不了感情的深浅,梁跃江,我信现实。”
“我也信现实,现实就是她排斥我,反感我。”想到近段一切,梁跃江的信心已被摧毁。
“呵呵”冯迟笑,“当年她都愿意嫁给别的男人,可见她有多恨你,简言之,你害的一个女孩子身败名裂,你还敢奢望被轻易原谅?”
意外的,听到这话的梁跃江没有怒意,没有反驳,他承认,“是我错,冯迟,你回来的目的,如果是要重新开始,我,我……”他说不下去了,表情颓败。
“祝我们幸福?”冯迟问:“你不和我争了?”
“争不过了。”梁跃江笑笑,“我以前常想,小清必须有我她才会幸福,现在才知道,她没有我,也不见得不幸福。你比我会爱,懂得怎样疼一个女人。冯迟我认输,我不是争不过你,是我的争取让她不开心。因为这一点,所以我放弃。”
梁跃江伫立在夜色里,冯迟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男人的落寞和失神,他懂。
“你不用跟我争,我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你知道我对小清表白时她怎么说吗?她说,‘从小到大,我只有一个梁跃江’。这是我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冯迟走近,两个男人身高相当,大概是病痛影响,他比梁跃江瘦多了。印象中,冯迟和自己体魄差不多,梁跃江问:“你病好了吗?”
他没作回应,只说:“我放不下她,最后一次回来看看她,她很善良,也很心软。”回来告别,然后生死天定。梁跃江了然,“撑了这么久,是因为她吧。”
冯迟低笑,眼里有了雀跃的光,“因为我想活,与任何人无关。我才三十二岁,男人梦寐的我都有,我舍不得死。而小清,我和她的短暂姻缘也算弥补空白,她很重要,但不是我人生的全部。”
梁跃江突然说不出话来,心里的滋味竟然是苦涩。讨厌这么久的人,恨了这么久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平静地说生死,时隔多年,他已然厌不起来。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再是你的阻碍,不敢对你提要求,只希望你对她好一点。”冯迟笑,“当然,就算你对她不好,我也回不来,带不走她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竟然湿润,到底是心有不舍。“梁跃江,我见过她,但我没有承认,我想她已经把我放下,你答应我一件事。”
冯迟走到他旁边,靠拢了些,“不要告诉她今晚的见面。”
梁跃江刚想说话就被打断,冯迟拍了拍他的肩,“你就……假装我死了。”
不会再出现,别后也无期,所以假装我死了,好好过你们的日子。梁跃江沉默许久,问:“清远堂有块地和梁家合作,计划明细是出自你手吧?”
冯迟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方案的细节和严谨程度,这个圈子也只有你拿得出手。我当时一看就觉得似曾相识。”梁跃江说的平静,“你放心,这块地,我一定让它光芒万丈。”
冯迟沉默了半晌,然后笑了,“梁总,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他一愣,而后大笑。两个男人相识至今,似乎只有这一次关系融洽。夜色已深,城市的灯光更亮。梁跃江拍拍冯迟的肩,“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再回来,但我希望你在别的地方活得好。冯迟,保重。”
冯迟应允,“我走了。”
梁跃江点头,看着他上了出租车,尾灯一闪一闪消失在拐弯处。后来,梁跃江一个人在江边待了很久,他不停地抽烟。烟雾很快被风吹散,他看着身边的位置,冯迟的出现就像一场梦。
回去已经是凌晨,在车里他就看到公寓门口坐着一个人,近了发现是小清,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看她的表情应该是等了很久。
“我在等你。”沉默由她打破,她起身,“我等了你很久。”
两人距离也算远,小清穿着黑色开衫,个子小小的,长发垂腰,清秀的模样一如当年。梁跃江突然鼻酸,映着月光,他仿佛看到十七岁的小清,那时两人一起上学,他起来得晚,都是小清先等,她从不发脾气,也没有半句抱怨,最多轻声说一句,“小江,我等你好久了。”
此情此景,梁跃江差点以为时光倒流,青梅竹马,不曾离散。
“我想跟你聊聊。”小清朝他走近了些,“愿意吗?”
梁跃江点头,“好。”
小清走在前面,月光把影子拉长,与他的重叠在一起,她指了指脚边的台阶,“坐这里吧。”
“等等。”梁跃江脱了外套,弯下腰把衣服铺到地上,“来,坐这儿。”
小清笑了笑,坐下去不忘留一半位置给他,“我有拨你电话,但是是别人接的,说你把手机落在他那了。我找不到你,就到楼下来等。”
梁跃江这才想起,“噢,我把电话丢酒吧了,难怪。”
然后都沉默了,月亮躺在天上,两人之间倒也不显得尴尬,大概是被月光镀了一层温柔,此刻竟是难得的融洽。
“对不起。”
“什么?”小清偏头看他,眼里写满狐疑。
梁跃江对上她的眼睛,他的眉眼细而长,浅浅上扬似在微笑。“我向你道歉,下午的时候,我不该莽撞。”
小清“哦”了一声,嘴角弯了弯,“我接受。”
“嗯,但我还是要说,程远剑这男人太逊了,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以后你也喜欢不上。”梁跃江凑近,小声说:“他配不上你,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小清乐了,不停地点头,“不愧从小一起长大的,真了解我。”
她本是开玩笑,但话一说出,两人间的气氛就不对了,牵扯过去,为难的是现在。
梁跃江定神,聊起别的,“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噢。”小清摇摇头,“没事了。”
“说吧。”梁跃江不用看她的表情,就分辨得出她话的真假,“事到如今,你我之间也不用藏着掩着,有问题就问,我不会隐瞒。”
宋允清盯着地面发呆,半天才“嗯”了声,“那晚,你要我给你一星期的时间,我就想问问,一星期,你做到了吗?”
“做到了。”梁跃江点头,“乐颜会有自己的新生活,当年我利用了她,是我欠她的。”
“那你打算怎么还?”
梁跃江挽起衣袖,十指相握,“她这一生,绝不会有任何困难,往后的生活,我让她无忧。”
“就这样?”小清很认真地问,“你就打算这样?”
“不是就这样。”梁跃江回答的更认真,“是只能这样。”
“真不公平。”
“这个世界,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从来就不存在公平。”梁跃江坦言,“这个公式用在任何人身上都适合,你和我也不例外,我对你,没有公平过。”
“清清,对不起。”
这是他今晚说的第二遍对不起。宋允清拢了拢头发,夹在耳后露出漂亮的侧脸,她没有说话,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梁跃江陪她坐着,陪她沉默。
足足二十分钟,小清终于吭声:“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他边起身边掏车钥匙。先她一步走在前面。
“小江。”
“嗯?”回过头,“你等我会,我把车调方向。”
“我来是想告诉你,这一星期,我也想清楚了。”
梁跃江骤然收住脚步,定在原地,车钥匙叮叮响也逐渐消声,他在等待,不亚于一场判决。
“我们就这样吧。”她的声音清浅传来,“回不到过去,我也没有精力再期待未来。我们,就这样吧。”
意外梁跃江的反应,没有歇斯底,没有强势,甚至连转身看她一眼都没有,他背对着她,只说了一个字,“好。”
坐在车里,两人一路沉默,没有尴尬和不自在,小清反而觉得松气。送她到宋宅大门,“梁跃江,谢谢你。”她弯腰隔着车窗对他摆手,“路上小心,早点休息。”
“快进去吧。”他笑着,仿佛是最平常的道别。
走到一半又被叫住,“宋允清!”
她回头,梁跃江滑下车窗,看向她的眼神像是集了万丈光芒,他变得好认真,大声问:“你要不要再争取一下我?”
“啊?”她讶异,“什么?”
被点醒,梁跃江突然回过神,以笑掩饰,“没事,跟你开玩笑的。进去吧,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她笑笑,转身进门,没有再回头。梁跃江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他甚至决心,如果这时小清回头看一眼,他一定不让她走。
刚才说什么来着?我们就这样吧,好伤人的六个字。甚至连责备的语气都没有,我们就这样吧,不恨了,更不爱了,不勉强自己忘记或者继续爱你,就是不愿意在一起。
二十多年的朝夕,竟然一句话结束。梁跃江才明白,原来一星期的时间,不论他把事情处理的多好,她都不打算蹚这趟浑水。
今后不会刻意躲避,却也没有别的理由再亲密。梁跃江曾觉得,宋允清多恨他都是应该,多坏的结果他都能接受。
现在他高估了自己,原来世间最残忍的惩罚,是她的一句“我们就这样吧”。或许我放不下你,但从今往后,我也再不会拿起。
生活里,还可以是朋友,但感情中,绝对的泾渭分明。
宋宅到自己的公寓,不过十站的距离,而这一路,梁跃江是哭着回去的。进了家门,他靠在门板上一点一点滑落,头埋在手臂间,就这么在地上坐了一整夜。
**
“这两个哪个好看些?”
“这个吧。”苏又清指着左边的样板,“花色清雅,底色庄重,字用金漆写应该很漂亮。”
小清笑,“我也觉得这个好看,那就用这版喜帖,下午拿去印制。”
“还有窗帘,德叔刚才送来了,比图纸上的漂亮。”苏又清拢了拢女儿的头发,“小汉也真是的,自己的订婚宴让你这个姐姐来操心。”
“他忙嘛。”小清把宾客名单拿给妈妈,“您看一下,有补充我再添加上去。公司事多,小汉走不开,笑笑有帮我忙啊,可她没有经验,该筹备什么也不懂。我就这一个弟弟,为他打理这一切,我很开心。”
苏又清极欣慰,一双儿女相扶相依,这是宋子休和她一生中最珍贵的礼物。
25岁的宋汉南要订婚了,未婚妻是程笑笑。小清25岁的时候,已经和梁跃江订婚一年,她想到这些事,只剩感叹。
晚饭时宋汉南和程笑笑一起回家,小清打趣,“哟,新郎官带小娇*妻回来了?”
程笑笑脸红,“小清姐。”
“还叫小清姐啊?可以改口叫姐姐了。”她牵着笑笑的手,“来,吃饭了,我去叫爸妈下楼。”
宋汉南跟上去,“我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你订婚我不用给红包吗?不用这么客气啦。”小清捏捏弟弟的脸,“当年那个小正太,如今也娶老婆了,不容易啊。”
宋汉南九十度鞠躬,双手握拳,“多谢我姐栽培有方。”
小清的笑容还挂在嘴边,却被接下来的话镇住,“梁跃江明天飞意大利。”
“哦。”她这才想起,自上上一次,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过他了。
“他的工作重心转移了,梁叔上个月已经到了意大利,我估计江哥打算长居那了。”
小清停住手中的动作,她转头看弟弟,“噢,那你的订婚宴,他也不来了?”
“送了红包。”汉南摊手,“消息告诉你了,吃饭。”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姐,先吃饭再发愣。”
晚饭之后,小清在厨房切水果,笑笑要来帮忙,她让她去陪爸妈,后来汉南进来了,敲了敲门,“某人心不在焉啊。”
“哪有。”摆好水果盘,小清把它塞到弟弟手里,“别在这捣乱,快拿出去。”
“我无所谓。”汉南笑,“你心知肚明就好。”走出门口他又突然回头,“你要不要挽留一下?他肯定不走了。”
小清拿起橘子皮扔他,汉南轻松躲开,“别欺负人啊,我现在也是有老婆的人。”
晚上她很早就回房休息,妈妈在跟笑笑说一些订婚细节,两人笑得合不拢嘴。她觉得这样真好,家里似乎很久没有这么高兴的事了,这几年,爸妈为了她没少担心。小清捧着本书,过了一个小时还是在第一页。
“江哥明天飞意大利,可能会在那定居。”
耳边一直回响这句话,小清承认自己心里一团乱,原来他明天就要走了,有可能再也不回R市。他有新事业,有新生活,有新的开始。
如此真好。
她拿起手机,把玩了一会,最终放到一边关灯睡觉。这一夜,她盯着时钟,从12指向5,数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她的睡意随着天色的渐亮愈发腿散。
早上六点,小清已经在准备早餐,汉南起的大早,他看了看表,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七点的飞机,要不要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她忙着倒橙汁,头也没抬。
“宋允清,机会只有一次。”
“我知道。”她摆好碗勺,“你也说了,只有一次,已经结束了。”
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叫宋汉南无奈,“那好吧,大清早给你当免费司机,自作多情了。”
小清笑了笑,“小汉,谢谢你。”
“姐弟一场。”他说:“姐,你想清楚了就行。”
六点半的时候全家一起吃早餐,苏又清很喜欢笑笑,对十天后的订婚宴也是满怀期待,宋汉南有意无意地看表,再对姐姐眨眨眼,小清视而不见装作没看到。
早餐后笑笑和她一起在外园,小清给盆栽浇水,她修剪枝叶的动作很细心。离七点还差五分钟,她的手机骤响,小清明显一怔,手里的水壶差点掉到地上。
“小清姐?”笑笑担心。
“啊?”
“你电话响了很久噢。”
“哦,好。”小清接通,那头没有说话,她也沉默着,呼吸深浅交错,足足一分钟,小清的眼睛慢慢湿润。电话挂断了,只有“嘟嘟”声响,她的眼泪“啪嗒”一下落在手背,梁跃江,他在作无声的告别。
笑笑大概明白什么,不敢打扰她,悄悄地离开,小清一个人站在花园,握着手机迟迟没有放下。
七点多了,三万英尺,万里之远,梁跃江,那就这样吧,一路顺风。
R市繁荣至极,日子如常,这个城市每天都有人来人去,短暂停留,短期旅行,有人会再回来,有人再也不回。
“姐,你还好吗?”汉南走近,揽着她的肩膀说:“其实大家还可以做朋友的,让江哥给你买礼物,敲诈他,大财主。”
小清破涕为笑,“你好意思啊。”
“我很够意思的。”宋汉南拍着胸脯,“宋小姐别担心,以后我会养你。”
“谁要你养了。”捶了他一下,小清说:“我也会有新生活,会找新工作,以后也会嫁人,结婚,一切都会好的,我,我……”
“好了,不说了。”宋汉南安慰着,“姐,我知道你会过的很好,你不要哭。”
小清一抹脸,早就泪湿,“我不是难过,我也不是留恋谁,我只是,只是……”
“只是心里空荡荡,对不对?”汉南打断她的语无伦次,“姐,我懂你。”
可不是吗,她生长的城市,爱恨都在这里发生,可现在,那些人都走了,她孤单一个。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新生活,但避免不了内心的空荡和失落。
第二天看新闻,梁跃江抵达意大利的消息满篇幅都是,他很上镜,黑衣黑裤成熟稳重,轮廓分明的侧脸,很冷漠。
他本来就是人中龙凤,时间之下更是出色,小清似乎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优秀,热恋之时,她已经把他当做共度一生的男人,平凡日子,平常相待。
小清关了电视,准备出去买东西,汉南“咚”的一声,丢了串钥匙到桌上,她疑问,“你干什么?”
“江哥让我等他走了之后再给你,他说你知道。”
小清捡起钥匙,那上面的花纹她当然知道,是他公寓的钥匙,特别订制,世界独一无二。
小清本来打算去超市,走到一半又折回去,拐了弯,开向另个方向。梁跃江的房产很多,这栋公寓却有特别意义,那年他们还在一起,这里是两人的二人世界。
时隔许多年,小清第一次重新回来,她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掏出钥匙开门。
木兰香扑鼻而来,几乎一瞬间,小清的记忆都苏醒。房里的摆设,一点都没有改变,落地窗的周围,挂满了纸,走近才发现,那都是她曾经画过的画。
风景,人物,卡通,还有很多梁跃江,他笑,他皱眉,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做菜,完成的,画了一半的,静静挂在绳子上。一张又一张,她眼前掠过的都是旧回忆,零零碎碎的,一份又一份,填补了她记忆的空白。
最后一张是她的毕业作品,“清水泛一舟,临江念一人”,梁跃江的字迹刚硬有力,小清瞬间戳中泪点。
原来只能这样了,回忆磨灭不了,梁跃江也飞去意大利,不会像里那样,骗骗她其实是没走,等到她失落又重新出现,然后重修旧好开始新生活。
小清知道,走了就是走了。他不会再参与她的生活,所有的一切只能靠听说,梁跃江,你经过青春的门,不小心,踩痛了睡着的人。小清就是那个人,梁跃江是她青春里无可磨灭的风景,也是痛醒后最不能忘记的人。
在房间坐了很久,小清擦干眼泪决定离开,大门一点点关上,房间的布景也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条缝,关上后消失眼前。
“小江,不管在哪里,都希望你好好生活。”
她心里默念,乘电梯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兔小姐通宵班,撑到早上八点多,把结局传给我。
以下的PS部分是俺的一些不负责任歪七扭八的废话,如膈应到谁,请别介意,你可以跳出来吼一句——呔,你这个矬人!
PS:是的,正文已结局了。但是大家千万不要以为是BE哦,冯迟这个心结已解开,小江和小清的未来就又充满希望了。
不过是意大利嘛,买张机票,咻一声就过去了~
至于何时相逢,尽待番外吧~ 破镜重圆神马的,甜蜜温馨小生活神马的,小江卖萌神马的~都会有的~
乃们还可以不要大意的鞭笞她求ROU番外哟~
我知道,这丫头这几个月更新的频率太不稳定了,偶尔来丢个炸弹,刷手就走了。
丫就是这么龟毛属性,我会帮你们S她的~
不想帮她找理由说什么换工作,去了外地,没网线,鸟不拉屎的地方,网吧也难找,不舍得让冯迟死,想把结局写好点什么的。
说太多都多余,她确实怂了这几个月,我觉得乃们可以要求她码一章大船弥补你们的——当然,我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我也想看,所以才如此怂恿你们的,咳咳。
还有就是关于冯迟这个角色,貌似大家一边倒的排斥他啊,但是我想说兔小姐三篇完结文里我最喜欢的男性角色就是他了……待有空了给就给阿迟写篇长评或者同人~^^
其实她这文也写得清苦,吃力不讨好。大多数人都把阿迟看成横刀夺爱的第三者,但是小江和小清之间真的是败给了冯迟,还是败给了小江的不成熟、不自信和猜忌?
也不在这说太多了,个人有个人看法,勉强不得的~
PS之PS:【我貌似又话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