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唐少轩在家养病的日子是顾菲难得觉得温情的时光。唐少轩身体好一些后，他们开始为即将出生的宝宝亲自置办婴儿房。
    顾菲不敢让唐少轩太过劳累陪她四处选购，就让各家知名婴儿用品公司送来了当季新品图册，两人在家挑选。顾菲选择恐惧症，看中了好几款婴儿床却摇摆不定。还得依靠唐少轩来做最后决定，男款女款各定制了一张。他们从未刻意咨询宝宝性别，选购的衣物用品也都是男女款各一样。
    顾菲兴奋的不行，拿着宝宝的小鞋子小衣物大呼可爱。该买的东西都定好之后，顾菲开始着手设计婴儿房。她有好多新奇的想法，整日在房间里画图纸。
    唐少轩在书房看书，偶尔查收周铭他们发来的邮件做相应批示。
    顾菲又拿了自己刚完成的设计稿来给唐少轩过目。唐少轩每次看的十分细致还会提出自己的意见。
    顾菲双手撑着下巴问他一会儿午饭想吃什么。
    唐少轩仰头靠在转椅内按了按额角舒缓疲劳：“菲菲，我们太久没出门，今天去超市选购食材，你来做。”
    顾菲吃惊道：“我做？”
    唐少轩点头：“你不是一直跟着厨师学厨艺，做几个家常菜应该能应付吧。我想吃你做的。”
    顾菲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信心满满：“当然没问题。我让陈妈陪我去超市采购，你在家休息。”
    唐少轩冷着一张脸摇头。
    顾菲只好妥协：“那要穿暖一点。”上楼取了唐少轩的风衣来，又加了一条轻薄的羊绒围巾给他搭在风衣里面才敢让他出门。
    唐少轩推着车，顾菲挽着他慢慢走，并随手拿些需要的果蔬肉类及调味品放进推车里。选好了做饭用的材料，顾菲又央求唐少轩在零食区逛了一圈拿了许多自己爱吃的零食才算心满意足。
    唐少轩结完帐，将几大包东西交给司机放进车里，自己和顾菲坐在超市出口处的长椅上等司机从地下车库开车上来。
    “少轩，菲菲？”
    顾菲闻声回过头，才发现孙雅茜也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刚付完款出来：“雅茜，好久不见。”
    孙雅茜把手中物品放到椅子上对顾菲说：“菲菲，少轩可真疼你，居然愿意陪你逛超市，他原来从来不肯来这种地方的。”
    顾菲撇撇嘴说：“不是他陪我，是我陪他来逛的。”
    此时司机正好开了车来接他们。唐少轩一只手按着座椅扶手站起身来：“雅茜自己开车来的吗？”
    孙雅茜点了点头。
    唐少轩伸手要帮她拎放在椅子上的东西，司机见了连忙接了过去。
    唐少轩说：“菲菲，我们今天不要回家吃饭。”
    “为什么？”
    “难得遇见雅茜，我们当然应该请客。”
    顾菲噗嗤一笑，对孙雅茜说：“少轩最近总是想方设法的不愿待在家里。像小孩子一样。”遂又假装板着脸严肃看着唐少轩：“雅茜不会介意的，再说吃过饭你需要午休。”
    一直到坐进车里，唐少轩还是很不满意：“我整天总是睡觉，骨头都快变懒了。”
    顾菲说：“睡觉对你身体有好处。”
    唐少轩最近脾气不太好，顾菲也知道他之前一直工作繁重日理万机，忽然赋闲在家待了这么多天，医生甚至不许他出门，已经到达他忍耐的极限。他有几次抑郁不悦对着来汇报工作的手下人差点发脾气。顾菲总是在他情绪好一些的时候撒娇说：“少轩，你平日那么忙都没空陪我，现在正好趁机陪我和宝宝啊。”
    唐少轩也无话可说，只亲亲她的额头，耐着性子点头答应。
    这一次唐少轩在家休养了许久。心力衰竭的情况勉强控制了下来没有再恶化，肺部还有些炎症，总是时不时的带点零星咳嗽。心悸晕眩的情况也经常发生。
    到九月底就是顾菲的预产期，还有不到一周时间。三天后，就到择定的吉日。做过最后一次产检后老太太安排顾菲入院待产。宝宝在肚子里还很乖巧安静，顾菲心想，这次免不了要剖宫产了。
    唐少轩晚上在医院陪她，老太太也一直待到傍晚才走。走前，取出了两套物件交给顾菲。是林佩环早前就选定款式并命人专门定制的小婴儿的长命锁、小手环包括宝宝攥在手里磨牙玩的小手棒。一套选用了上等的羊脂白玉，另一套则是足金打造。林佩环说：“这些是宝宝的必需品，少轩他们出生时也都是两套。宝宝的见面礼，等到时再让老爷子给包个大红包。”
    顾菲说：“谢谢奶奶，我替宝宝收下了。”
    林佩环很满意的点头并赞她好孙媳。
    临产的前两天，医生又为顾菲做了各项检查以保周全。宝宝已经足月，顾菲各方面的身体情况也十分良好。只等着明日吉日到来接宝宝出来见面。
    顾菲夜里十分紧张，抱着唐少轩紧紧的不肯撒手。
    唐少轩安慰她说：“明天打过麻药，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能见到宝宝了。”
    顾菲弱弱的在他怀里点头。
    睡到后半夜，顾菲被腹中一阵隐隐的疼痛惊醒，清醒感受了一下疼痛的程度，不强烈也还没有规律，顾菲安心忍了一阵。迷迷糊糊的又继续睡。
    一直到凌晨3点左右，起床去了一次卫生间才发现有些见红了。
    顾菲看了看时间还太早自己在沙发坐了一会儿。唐少轩这几日照顾她的情绪也休息的不好，这会儿难得正睡的安稳，顾菲舍不得吵醒他。
    唐少轩醒来时，见顾菲没在自己身边，侧身找了找才发现她一个人坐在一旁沙发里。唐少轩瞬间清醒了过来，披了衣服下床。
    “菲菲，怎么了？”
    顾菲抬起头，两眼水汪汪的，眉头也皱着：“老公，我见红了，现在肚子痛。”
    唐少轩扶着她慢慢往床边走，按了呼叫铃。
    顾菲的医生和助产师很快赶来，做了内检，宫颈口还没开，阵痛也不规律，不过看趋势，也许今天能自然分娩，不必剖腹。
    顾菲听医生说可以顺产，又觉得欣喜，对唐少轩说：“宝宝也知道今天是大吉之日，要出来和我们见面呢！”
    可之后产程进展却十分缓慢。老太太从明锦赶来时，医生正建议顾菲起床走动。
    林佩环带了营养师专门搭配适用于产妇补充体力的补品来。顾菲靠在唐少轩身上勉强吃下了一些。
    顾妈妈扶着女儿在病房溜达了好几圈，顾菲才觉得腹中阵痛变的规律起来，大概4至5分钟一次。医生又随即为她做了内检，只有一指的效果。
    顾菲继续在妈妈的搀扶下运动，累了就依偎在唐少轩身边休息。
    唐少轩心疼她，只说以后再也不许她生宝宝。
    顾菲被连绵的产痛磨的神情恹恹的：“要生二胎的，儿女双全才好。”
    迷迷糊糊的睡了个午觉，两点多，顾菲忽然感到一阵暖流流出，显然是破水了。医生不再许她走动，她乖乖平躺在病床上，双脚被垫高，阻止羊水流失过快。
    只是之后的内检结果依然不太乐观，只好挂了催产素。
    催产素见效很快，阵痛已经缩短至1分钟一次，持续时间也变长。顾菲丝毫不顾忌形象，在床上呼痛，一会儿就呜呜哭了起来。恍恍惚惚的抱着唐少轩的手臂用力啃着。
    顾菲妈妈连忙上去安慰：“菲菲，别咬少轩，松开。”
    唐少轩挥挥手说：“妈，让她咬着吧，好过一些。”
    下午五点左右，终于达到了可以进产房的指标。护士推着轮床送顾菲入生产室，并说：“家属可以进来一位陪产。”
    唐少轩站起来：“妈，我进去陪菲菲。”
    老太太和顾妈妈一同点头。
    唐少轩走了几步，脚步明显虚浮不稳，身子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林佩环上去扶着他的胳膊：“乖孙，怎么了？”
    唐少轩眼前昏花，含笑摇头：“突然站起的原因有些头晕，没事的。”
    刚走到门口，就已经听见顾菲带着哭腔的喊叫声，护士帮着唐少轩穿好衣物戴上了口罩扶他坐到产床旁边的座椅上。
    唐少轩俯身在顾菲额上亲吻着，低声说：“你要做妈妈了，勇敢一些。”
    顾菲似是得了力量，情绪也镇定下来，随着宫缩的节奏向下用力。
    助产师给她喝了些水，辅导她均匀呼吸。
    晚间8点多，顾菲觉得肚中忽然变的轻松，痛感也随之消失，意识模糊之际只想沉沉睡去。婴儿响亮的哭声从床尾传来，顾菲精神一振，才反应过来是宝宝出生了。
    医生欣喜道：“恭喜唐先生唐太太，宝宝出生时间为晚间8点18分，是小少爷，6斤重。”
    助产师将裹着绒毯的宝宝放到唐少轩怀里，唐少轩小心抱给顾菲看，神情喜悦又紧张。顾菲看到宝宝小小的身体被爸爸抱在怀里，握着小拳头哇哇的哭，自己也情不自禁哭了起来。
    唐少轩笑着说：“菲菲，宝宝哭声太像你。”
    顾菲被他逗的又哭又笑。
    唐家喜得第四代的消息很快成为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头条新闻。
    更值得报道的是，唐家少夫人，并非Steven先生独女，而是一位神秘的中国女孩。
    林佩环次日陪唐世齐来医院探望顾菲和小曾孙时，便被各家媒体拦了下来，随行的保镖一路阻挡才顺利进到病房。
    宝宝躺在自己的小床里，两只小胳膊举过耳朵，睡的正香。
    顾菲靠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宝宝。听到门声才注意到唐世齐和林佩环来。可以压低了声音道：“爷爷奶奶，你们来了。”
    林佩环也压着声音说：“宝宝睡了？”
    顾菲点头：“可算是睡了，昨晚哭了一夜。”
    林佩环俯身抱了宝宝起来，拍着他的背小心哄着，宝宝吐了吐小泡泡继续睡的香香。林佩环才放心将宝宝放到唐世齐怀里。
    唐世齐看着臂弯中的小人，平日里威严冷峻的神色一扫而空，眉眼间满是慈祥，已经笑的合不拢嘴：“宝宝长的真好，把少轩和菲儿的优点都继承去了，好，好啊！”
    宝宝的确不像一般刚出生的小孩子那般皱巴，反而皮肤舒展白嫩，眼睛又黑又亮，双眼皮也已经能看出痕迹来，头发乌黑，两个长长又浓密的小睫毛眨动着，小嘴红嘟嘟，身子软软的带着奶香，活脱脱的小天使。
    唐世齐抱了宝宝一会儿，才十分不舍的将他放回到摇篮床里。又让林佩环拿了自己的支票出来，两张，已填好了数目。递给了顾菲。
    顾菲看到金额仍是吃了一惊。
    唐世齐说：“收下吧，菲儿你受苦了，一张是唐家感谢你，另一张给宝宝包的红包。”
    顾菲犹犹豫豫的看着唐少轩，唐少轩点了头，她才敢收，并说：“谢谢爷爷。”
    林佩环也是十分开心，一家人看着宝宝总也看不够。
    唐世齐说：“宝宝的名字还要再仔细斟酌，依据族谱，宝宝该是承“嘉”字辈，我已命人择好了单字，改天送来给你们夫妻挑选。”
    唐少轩一只手轻轻揉按太阳穴，闭着眼点了点头。
    林佩环见了说：“少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顾菲侧过头看他，才发现他气色不好，眉目之间透着足足的疲惫：“宝宝昨晚哭的厉害，妈和少轩一起哄了许久，几乎没怎么睡。”
    唐世齐说：“菲菲这儿有专人照看，少轩你一会儿随我们回明锦，好好休息一下再过来。”
    唐少轩只皱着眉说：“我没事的，爷爷。只是觉得有些累，宝宝现下睡了，我睡会儿就好。”
    林佩环连忙说：“老爷子，我们先回去，让少轩和菲菲休息。”
    长辈走后，顾菲才忧心问：“少轩，你感觉怎么样？”
    唐少轩靠着枕头缓缓侧躺下，慢慢的呼吸。
    顾菲也躺了下来说：“很累吗？还是哪里难受？让护士进来帮你连上氧气？”
    唐少轩没说话点了点头。
    顾菲见他实在疲乏的厉害，也是心疼。他大病初愈，医生千叮万嘱受累不得。原本在家休养的那些天，顾菲是连走路都舍不得让他多走的。自从入院待产，他一直悉心陪护，陪着她熬过难关，顺利生下了宝宝，昨天夜里又不舍她辛苦，自己抱着宝宝哄了一夜。顾菲想起医生说他心力衰竭已不可逆，心底就狠狠的撕扯着疼。
    林佩环陪唐世齐离开医院时，院门口聚集的媒体记者依然未散去。见唐家二老出来又立刻举着话筒、摄影机围堵了上去。
    唐世齐刚刚见了小曾孙，心情颇好，竟然停下来接受了媒体提问。
    “恭喜唐先生唐太太喜得曾孙，不知小少爷是像父亲多些，还是像母亲更多一些？”
    唐世齐面上难得见着笑容：“宝宝生的好，得了父母的优点。”
    “唐先生有没有为小少爷取好名字？”
    “名字肯定要入族谱，具体还要等少轩再做定夺。”
    “那么唐先生是否方便告知孙媳姓名？早先唐少轩先生已与孙雅茜小姐公开订婚，为何宝宝的生母却并非孙小姐？”
    唐世齐眉宇微皱：“少轩与雅茜已取消婚约，至于我唐家孙媳，是否向公众公开，也取决于少轩夫妻的意见。”
    说罢便不再接受访问，由保镖护送回了车里。
    随后的几日，各家主流媒体日日头版刊登有关唐家第四代的消息。
    诸如，唐老爷子签定私人支票，数千万用作奖励孙媳。神秘女子母凭子贵坐稳唐家女主人位置等等。
    顾菲本就出生普通小康家庭，如今看着公众对自己的私生活纷纷议论揣测，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关了电视一本正经对唐少轩道：“你当初追我时，为什么不说自己是豪门世家。我要是早先知道，一定不去爱你。”
    唐少轩正好做完氧疗，护士低下头歆羡笑着，关了制氧机自觉出了病房。
    “老婆，现在是后悔了？”
    顾菲转了个身钻到唐少轩怀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唐少轩眯着眼低头看她：“后悔也来不及了，你已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我儿子的母亲。”
    虽然事先已经做好了保密工作，并未公布具体的出院时间。但因为有媒体日日蹲守，顾菲母子出院那天还是引起了不小波动。
    唐少轩护着妻儿坐进车里拉上了窗帘，小少爷在顾菲怀里，睁着一双灵动可爱的眼睛正看着妈妈。
    顾菲原本还担心，方才过于喧哗吵到宝宝，此刻见他在自己怀里不哭也不闹，欣喜道：“老公，看来儿子很适应做小少爷！”
    回到明锦大宅，家中有众多佣人负责照顾顾菲月子，唐少轩自然不担心，也已恢复工作。只是他身体状态不好，每日只进公司两至三个小时处理相关事务。
    顾菲本想自己带宝宝不愿交给奶妈，但又担心宝宝半夜哭闹会影响唐少轩休息，权衡之下，第一天晚上还是让奶妈抱了宝宝走。
    宝宝没在身边，顾菲只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空荡荡一片。
    唐少轩洗完澡，顾菲一个人无精打采的趴在床上，见唐少轩从浴室出来，才翻身起来拿了电吹风帮他吹干了头发。
    唐少轩捧着一杯热水，靠在床头慢慢的喝。
    顾菲说：“明天约了郝医生要去医院复查，让周铭陪你去，检查结果要拿回来给我看。”
    唐少轩嗯了一声，却觉得顾菲神色恹恹的，兴致不高，便说：“去把宝宝抱回来吧。”
    顾菲想了一下还是摇头：“宝宝哭闹起来，你休息不好。你现在恢复期，还是你身体重要。”
    唐少轩低头吻她：“我们家小姑娘真贴心。”接着又说：“快派人去接宝宝回来，小家伙不在身边，睡不踏实。”
    顾菲看着他，目光闪动却还是犹豫。
    唐少轩笑笑，又说：“去吧。”
    一夜时间，小家伙哭了好几次，唐少轩总是最先听到哭声就立即醒了过来，开灯叫醒顾菲去哄宝宝。顾菲睡眼惺忪，把宝宝从摇篮床里抱出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再哄他睡觉。
    唐少轩撑着身子靠在床头，看顾菲怀抱宝宝的模样，竟有些痴迷。
    这个自16岁就跟在他身边小姑娘，如今真的长大为人妻为人母，唐少轩只觉得这一刻妻儿都在身边，才有了普通生活的真实感。
    宝宝还哭的厉害，唐少轩心中不忍：“菲菲，把宝宝给我。”
    顾菲走到床边，小心把哭闹不停的小恶魔放到了爸爸怀里。小家伙又哭了一会儿，声音渐渐低弱了，不一会儿竟安安稳稳的睡着了。娇嫩的小手握着拳头，脑袋正抵在唐少轩胸口处。
    顾菲惊讶，压着声音说：“这真是我10月怀胎生下的小恶魔吗？！为什么跟爸爸更亲近？”
    唐少轩也觉得得意：“因为爸爸比妈妈更有魅力。”
    顾菲却不信，上前抱了宝宝放回小床里。见宝宝继续睡着，才放心钻进被子里关了壁灯。
    不过半小时，两人还未入眠，小家伙又哇哇哭了起来。
    顾菲无奈只好再开灯下床。把宝宝放在自己和唐少轩中间哄了一会儿，哭闹声才停了下来。
    唐少轩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小人说：“让他跟我们睡。”
    第二天早上，家里佣人端着早餐到房里，顾菲正给宝宝喂奶，示意佣人小声一些不要吵到唐少轩。
    唐少轩侧身躺在床上还睡着。
    顾菲把吃的满足的宝宝哄睡了放到唐少轩身边，自己坐到旁边餐桌吃早餐。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床上一大一小两人的睡颜。就这样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顾菲从未觉得如此幸福、满足。
    一个月后。
    众多权贵名流盛装出席唐家小少爷唐嘉涵满月宴。
    唐少轩当众宣布斥资10亿，将明锦大宅附近刚购入的地皮用于建造儿童城，作为送给儿子的满月礼。唐二少爷出手阔绰，宠爱幼子，一度惹人歆羡。
    而更令人羡慕的却是以唐少轩妻子名分，首次公开亮相的顾菲，端庄温婉站在唐少轩身侧，两人携手而立，画卷一般。
    顾菲在唐少轩身边轻声耳语：“你也不怕宠坏了儿子。”
    唐少轩只笑道：“宠不坏的。”
    THE END.
    番外一
    芝加哥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初春清晨的阳光透着几分明媚暖意照进这座城市，市中心商务区已经从沉寂的夜晚苏醒来，上班族们手中捧着咖啡穿过喧哗的人群匆匆往一栋栋摩天大楼赶去。唯有远郊所谓的富人区依然一片宁静，红砖白瓦的联排别墅、修剪整齐的草坪，佣人们正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营养搭配均衡的早餐。
    顾菲轻手轻脚带上卧室的房门，拢了拢身上的羊绒披肩缓步往楼下走。童阿姨正在摆放餐具，见她下来便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说：“今天交代厨房专门给先生熬了药粥。现在需要端出来吗？”
    顾菲在桌前坐下，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先温着吧。”
    唐少轩这几日隐隐有些犯了胃病，食欲也不太好，偏偏又赶上公司事务繁多，抽不开身。顾菲只好在细节处用心，按照医生的意见用温和的药膳代替口服药物，减轻药物给他身体带来的伤害和副作用。好在最难熬的寒冬已经过去，暖阳总是容易驱散心中的yīn霾。
    顾菲不满意的是，昨晚唐少轩又忙到深夜才由司机送回了诺希别墅，她裹着毯子躺在客厅的沙发里昏昏欲睡，直到潜意识中似乎听见车子开进宅院的声音才恍然惊醒，开了门去迎他。唐少轩神色如常，搂着她进了屋还温柔的训斥她为何这么晚不睡。顾菲只任由他说也不去与他辩解。因为顾菲明显看出他眉宇之间掩不住的疲惫，知道他一定累的厉害了，放了热水给他泡澡，一边给他轻轻按摩着。唐少轩觉得十分舒适受用，躺入松软的被褥中没一会儿便昏昏睡了过去。早上顾菲起来时他还未醒。顾菲动作轻缓洗漱收拾，幸好没有吵到他。
    用完早餐，顾菲接了明锦那边的电话。老爷子老太太想念小重孙把嘉涵接去大宅住了几天，今天也该回来了。虽然只是短暂几天没见到小家伙，顾菲早已经想的不行。
    10点未到，就见明锦那边的车来了，林佩环舍不得宝贝曾孙，亲自送了来。小嘉涵从车上下来见着妈妈就立刻跑了过去，小小的身子跑的颤颤巍巍，险险的像要摔倒的样子，看的顾菲心惊。连忙上前迎了几步，正好被带着奶香的小朋友撞了个满怀。顾菲笑着把他抱了起来问：“小涵想妈妈了吗？”
    唐嘉涵认真点了点头，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我想妈咪了。”过了一会儿又说，“还有爹地。”
    唐小少爷在芝城出生长大，三岁不到就被送去了私立幼儿园，一口美式英语要比中文说的更流畅地道。但唐少轩和顾菲在家都只用中文与他交流，他有时着急了甚至会中英混杂着一起用。
    林佩环也下了车，顾菲放下儿子，说：“妈进屋坐坐吧。正好今天少轩也在家。”
    老太太这几年越发的温柔慈祥，笑着道：“不进屋了，记得下周带着我的宝贝曾孙一起回明锦去。少延和雪珂也回来。”
    顾菲应道：“知道了，妈。”
    进了屋，唐小少爷一刻不停的就要往楼上跑。顾菲追在后面一把抓住了他：“小祖宗，你要去哪儿？”
    唐小少爷在妈妈怀里扭动着小身子想要挣脱：“爹地在家吗？我要去找爹地。”
    顾菲捏了捏儿子的小鼻子，柔声说：“爹地还在睡觉，不许你去吵他。”
    嘉涵似乎不满意，嘟着嘴说：“太阳升起来了，爹地应该起床了。”说完趁顾菲不备，撒开小腿又哒哒哒的跑了。
    跑到唐少轩卧房前，唐小少爷郁闷了，他还小，踮着脚将将能碰到门锁，但怎么都拧不开。想了想只好乖乖敲门：“爹地，爹地，快开门。小涵回来了，妈咪不让我见你。”
    顾菲站在他身后，笑着说：“你告妈咪的状，爹地是不会给你开门的。”
    唐嘉涵有些不高兴，小大人一般皱着眉仰头看她。
    顾菲看着自己面前粉雕玉琢的小人，心里忍不住的喜爱。唐小少爷今年三岁半了，长的像极了父亲唐少轩，尤其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种种神态，安静看书时的专注、生气时微皱的眉宇都活脱脱的就是翻版的小少轩。连老爷子老太太都总是感叹，小重孙实在像爸爸。顾菲每每看着自己儿子，总觉得像是看见了儿时的爱人一般。
    顾菲推开卧室门时，唐少轩已经被儿子吵醒，此刻半靠在床头，看着小家伙手脚并用想要爬上自己的床，唐少轩侧了侧身伸手把他抱了上来放在自己怀里。嘉涵不安分的舞动着小胳膊说：“爹地，你今天不要去上班，我们到古堡去玩好不好？”
    唐小少爷所说的古堡就是当年他刚满月时唐少轩斥资为儿子筹建的满月礼儿童游乐城。竣工之后便选用了小少爷的英文名命名为“Charles’Castle” 用作唐家私家游乐园。一年后才正式对公众开放，允许购票入场。
    唐少轩抱着儿子软软的身子说：“爹地不上班怎么给小涵建新城堡呢。”
    唐嘉涵嘴角下垂着，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也不说话。
    唐少轩笑了笑：“我们不要去古堡，爹地上午陪你在家玩好不好？”
    唐小少爷的心思其实就是想要爹地陪，唐少轩公务繁忙，能陪他的时间实在太少，小嘉涵偏又十分粘他，哪怕争取来一上午时间也觉得开心满足了。
    此刻小少爷正在他爹地怀里蹦蹦跳跳的欢庆呢。
    顾菲连忙把他抱开了，他在唐少轩身边又是欢呼又是蹦跳的，惹得唐少轩单手按了按胸口。他本来晨起时都不太舒适，容易头晕心悸。可经不起小恶魔这么折腾。
    唐小少爷偏心明显，在妈妈怀里还一直喊着要爹地抱。
    顾菲不理睬，抱着他坐在一旁的软椅中等着唐少轩收拾换衣。
    唐少轩穿着浅灰色薄毛衣和棉质的家居裤站在窗前打电话交代完公事，才带着妻儿下楼，并顺手从顾菲怀里接过了儿子。顾菲还有些担心，小声说：“我抱着他吧。”
    唐小少爷却已经伸开手要找爸爸了。
    唐少轩一只手抱着小家伙，顾菲从旁搀着他慢慢往楼下走。又让童阿姨把一直温着的药粥端到了餐厅。
    嘉涵看着爸爸吃饭，也说想要吃东西，唐少轩服用的粥中有太多对症的中药自然不敢让儿子喝。童阿姨赶紧给小少爷泡了他最爱的奶粉。
    唐嘉涵双手捧着奶瓶喝的开心，突然停下眨着眼睛说：“为什么妈咪不吃饭？”
    顾菲坐在一旁托着下巴：“小家伙总算还记得妈咪。”顺势又问：“小涵，你是更喜欢爹地还是更喜欢妈咪？”
    小嘉涵长长的睫毛眨动着还是说：“都一样喜欢的。”
    唐少轩笑道：“儿子的醋你也要吃。”说完放下碗不再动了。
    顾菲忧心：“再吃些，你现在吃的都没儿子多了。”
    唐少轩摇头，微皱着眉，身子向后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隔着毛衣轻轻按揉着胃部。
    顾菲蹲到他身边，抬头看他：“难受了？”
    唐少轩觉得胃里翻涌着吐意，双目微合，嘴唇紧抿着一时不敢开口说话。
    顾菲伸手拿开他放在胃部的手，不再让他用力按。
    唐小少爷也咕噜一下从椅子上挪了下来，站到了爸爸妈妈身边：“妈咪，爹地怎么了？”
    唐少轩极少当着儿子的面表露出身体不适，缓了片刻，开口道：“爹地没事，让童阿姨带你到院子玩蹦床好不好？”
    嘉涵拉着唐少轩垂在一旁的手，诺诺的说：“爹地妈咪一起。”
    顾菲耐心答应了又说：“那你先跟童阿姨去，妈咪陪爹地吃完饭就来。”说完唤了童阿姨来：“先把小涵带出去。”
    等到童阿姨把儿子抱出去了，唐少轩终于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声。
    顾菲问：“难受的厉害吗？”
    唐少轩牵着她的手起身，到客厅沙发斜靠了下来：“没事，有点反流，老毛病了。你先去陪儿子玩吧。”
    顾菲坐在他身边：“你最近食欲太差，吃不下东西可不行。下次去复查时得让DR.Khan想想办法。”
    唐少轩安慰她：“最近事情多，等忙完歇段时间就好。”
    面前的落地窗一片明亮，透过窗子正好能看到院中的娱乐设施，小家伙在中央的蹦床上跳的老高，欢快的小声似乎穿过了空气传入屋内。
    番外二
    已经入夜，北京飞往芝加哥的航班上，头等舱的乘客大多盖着毯子陷入沉睡，也有个别精神尚好，正神情专注操作着电脑，悠悠的明光照在面颊上有些刺目。
    机舱内一片静谧。
    孙雅茜辗转侧了侧身子却还是睡不着，心中莫名觉得烦闷。她用两个月时间独自一人走遍了中国大好河山，最终在北京登机返回芝城只为参加唐家小少爷的满月宴，那是唐少轩与顾菲的宝贝儿子。
    唐少轩，终究成了她心中难以拔除的一根利刺。
    孙雅茜轻叹一声，取下了眼罩，机舱内十分昏暗，只有少许的灯还在亮着，孙雅茜定定的盯着自己的正上方，神思恍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听到一声声压抑的咳嗽声，才突然拉回了她飘忽的思绪。
    寻着声音看去，在她临近的位置上，宽大舒适的座椅已经被放下，椅中躺着的男人盖着毛毯，双手交叠搭在毯子外面，正睡着。但显然睡的并不踏实，时不时有断续的咳声溢出。灯光晕暗，孙雅茜看不太清他的面庞，却总觉得他似乎微皱着眉，忍着身体的不适。
    不一会儿就有空乘人员走来，在她和他之间的走廊上停住了脚步，俯身低唤了一声先生。
    临侧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专业漂亮的空姐继续有礼貌的询问：“先生您不舒服吗？是否需要药物？”
    男人还在咳着，握拳掩住了口鼻，低低的说：“给我一杯温水就好。”孙雅茜这才听清，他的声音缓慢而温润，哪怕因为咳嗽透着几分沙哑也很难遮掩原本就好听的声线。
    空乘人员去取水的空档，他反而咳的越发厉害了。
    孙雅茜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你，还好吗？”
    程文谦正忍受着胸腔内已经开始泛起的疼痛，听到孙雅茜的声音慢慢侧转了头，笑了笑，说：“我吵到你休息了吗？不好意思。”
    孙雅茜觉得他的笑容恍了神般的温柔好看，却透着几分牵强与虚弱：“你没有打扰到我。”
    程文谦听她这样说才觉得放心，点了点头，还是又刻意压低了连绵不去的咳喘声。
    刚才那位空姐正端了温水来，并打开了一盏小灯。程文谦一手按在胸口，一手撑着座椅的扶手坐了起来，孙雅茜看着他从一旁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小瓶药物，倒出几粒在手心，就着温水服了下去。接着又喝了两口水才缓缓躺下。
    他躺下之后又转头面向了孙雅茜。
    孙雅茜突然迎上他的目光，竟有些不知所措。
    却听程文谦用他那温柔如水声音说：“已经很晚了，快睡吧。”
    孙雅茜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你好些了吗？”
    程文谦又淡淡笑着：“已经没事了。”
    孙雅茜就着灯光这才能够看清他的样子，棱角轮廓分明的一张脸说不出的温雅俊逸，唇边微微泛起的笑容更是迷人。只是气色有些不太好。
    她也回给他一个笑容，重新戴上了眼罩想要睡觉，心中却更焦躁难耐。
    她竟然在飞机上失眠了一路。
    孙雅茜回到芝加哥的家中休息了一日，便给顾菲去了电话。
    距离唐家小少爷的满月宴还有两天时间，孙雅茜给小宝贝买了许多礼物，只好提前先去唐家。
    顾菲刚出月子，住在明锦的大宅，孙雅茜被佣人领着直接进了卧房。
    顾菲怀里抱着小宝贝正哄着，见孙雅茜进来，笑着说：“雅茜来了。”
    孙雅茜是第一次见小家伙，新奇的不得了，赶忙放了东西从顾菲怀里把小宝贝接了过来。她抱的小心翼翼，看着半大一点的小奶娃乖巧的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心都快要融化了。
    “菲菲，宝贝的身子软软的真是可爱。”
    顾菲笑容里带着无尽的宠溺：“是啊，我每次抱着他都担心会把他弄疼了。”
    孙雅茜逗弄着小朋友满心羡慕：“涵涵生的这么漂亮，占尽了你和少轩的优点。”
    “家里的长辈都说他像极了少轩。”
    孙雅茜说：“像少轩多好，英俊潇洒，长大了不知又要迷倒多少女孩子。”
    顾菲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少轩今天也在家里。来了朋友正在书房呢。”
    一直到午饭时间，孙雅茜才见到唐少轩专门在家接待的朋友。居然正是自己在飞机上遇见的那个男人。
    唐少轩气色看上去不错，似乎心情很好，帮他们互相做了介绍。
    孙雅茜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男人叫程文谦。也是受到邀约专程赶来参加唐小少爷的满月宴。
    在明锦大宅用过午饭，孙雅茜又陪着顾菲待到下午才准备回去。
    临走时正好碰到程文谦也要走。
    唐少轩索性提议：“雅茜帮我送文谦一程吧。”
    孙雅茜开着车，整个人都显出几分紧张。一直开到主干道才想起问程文谦住在哪儿。
    程文谦报了酒店的名字并道谢，便独自靠在副驾驶座的座椅上不再说话。
    孙雅茜觉得气氛压抑沉闷，摇下了些许车窗想透透气。不一会儿便听到身边传来刻意压抑着的低咳。
    孙雅茜连忙有把车窗升了起来：“抱歉，我忘记程先生感冒了。”
    程文谦缓缓喘息了一阵慢慢说：“不是感冒，早些年肺部受过伤，留下了病根。”
    孙雅茜没想到他竟如此坦白，不自禁“啊”了一声。
    程文谦又说：“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孙小姐要是觉得闷，摇下车窗也没关系。”
    孙雅茜默默的点了点头，又说：“我不闷。”她其实心里想问他怎么会受了伤，却觉得自己太过逾越，不便开口。只好说：“叫我雅茜吧。”
    数月之后，芝加哥飞北京的国际航线上，孙雅茜盖着毛毯睡的正熟。登机之前她给程文谦打了电话，他答应她会亲自到首都机场接她。
    直到现在孙雅茜听着他如玉般温润的声音依然觉得自己简直快要醉了。
    只是他的风雅温文气质与他的从事职业太不相符。
    他离开芝加哥之后孙雅茜才逐渐知道，程文谦，32岁晋升空军少将军衔，中国空军现役最年轻的少将，后因伤情转至指挥作战部任军区政治委员。
    而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番外三 留下我，在世间上终老（BE/慎入）
    唐少轩离开我的那一天是芝加哥城整季寒冬最冷的一日。
    窗外寒风呼啸，漫天大雪飘飘洒洒，天空yīn沉的有些可怕，好像再也见不到次日的晨光。少轩在我怀里昏昏睡着，我想，如果这次他不再醒来，我的世界就真的不会再有日月交替、四季轮转。我的心只能与他一起长眠。
    明锦大宅，不断有医生护士进进出出，脚步匆忙透着紧张焦虑，佣人将早已备好的早餐端进二楼尽头的主卧。
    顾菲觉得心头窒闷，一口粥也难以咽下。但她不敢让他担心，和着泪嚼蜡般一口一口吞咽食物。
    自入冬后，唐少轩身体状况急转直下，高热不退昏迷入院。
    DR.Khan及各科专家团队一同在会议室向唐家人说明了病情，全身多器官衰竭，病势垂危已是险症。
    DR.Khan最终也只是深深叹气：“我们会竭尽全力维持二少爷生命体征。”
    唐少轩终日恹恹的躺在加护病房，上了呼吸机，身上的导线繁杂交错，却是支撑他生命力的唯一依靠。顾菲甚至不敢想，离了它们，唐少轩就会永远离她而去。
    那是怎样一种离开，天地这样空这样大，她却再寻不到他。
    直到三天之后，唐少轩才第一次恢复了些许意识，他无力说话，看向顾菲的目光黯淡浓郁，仍依稀可见流转的爱意。疲累一般眨着眼睛，睫毛颤动。只是这一次情况实在太糟，气力透支彻底，醒来片刻已经难承受。
    顾菲也不扰他，日夜在床边陪他静养。
    半月后，医生跟着，送他回了明锦家中。
    回到家里唐少轩精神竟好了些，不必日日插管倚靠呼吸机，但他大多时间都在昏睡。大宅有护士24小时监护，DR.Khan及一帮医生轮换着来检查情况，他身边断然不敢少了人。
    又是一日过去，顾菲总是整夜睡不安稳，迷迷糊糊醒来看他还在自己身边清浅呼吸，才敢睡下，可睡不多久又会惊醒来。
    如此反反复复，夜似乎无尽漫长。
    顾菲第二日也醒的很早，醒来听见身边人微弱的声音喊她菲菲。
    顾菲一阵惊喜，小心吻过他的眉眼，轻声说：“你醒了？”
    唐少轩气息有些凌乱，面容却十分温和宁静：“真好，又是一日清晨。”
    是啊，真好，他又陪她过了一日。
    唐少轩伸手想触碰她的脸，身上却一丝力气也用不上，顾菲笑了笑，把自己的脸贴在他寒凉的手掌上摩擦着蹭了蹭。
    唐少轩也笑，笑容看上去那样虚无孱弱。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想见涵涵。”
    顾菲不敢走远，只差了门外的佣人把小少爷带过来。
    小朋友被唐少延和罗雪珂领进屋子，刚见着爸爸眼泪立即就掉了下来，小嘴撇着呜咽说：“爹地你怎么睡这么久，还不肯见涵涵？”
    唐少轩侧头看了看站在床边的小人，他今年5岁了，穿着浅蓝色小棉袄露出一截白色立领，哭起来眉头微皱着，像是有满心委屈：“涵涵到爹地这儿来。”
    唐少延上前两步抱起小家伙放在了唐少轩床上。
    嘉涵不似平时活泼，坐的端端正正，手脚也不敢乱动，他虽然还小却也知道爹地病了，病的很严重，爹地身上插满了线线，说话的声音也弱弱的。
    唐少轩想要安慰儿子，话未出口却断续咳了起来。
    顾菲吓了一跳，连忙俯着身子给他顺着胸口。
    唐少轩缓过这一阵，体力气息更加虚弱，目光飘忽看向罗雪珂：“大嫂，带菲菲下楼用些早餐。”
    罗雪珂点了点头，扶着顾菲的肩膀：“我们下楼去。”
    顾菲背对唐少轩，双眸却已经被泪水湿透。
    出了门一直走的远了，顾菲再难抑制自己的情绪，俯在大嫂肩头任眼泪肆意，她早已痛的撕心裂肺。
    罗雪珂心中也痛：“菲菲，坚强一些。”
    顾菲全身软绵无力，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一颗心满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大嫂，我害怕。”
    罗雪珂又抱紧她，听她在自己耳边泣不成声，听她最后说着一句：“我怕我留不住他。”
    唐少延此时神情紧张匆匆走了来：“少轩情况不太好。”
    顾菲到卧房时，佣人正抱了嘉涵出来。
    小嘉涵怏怏的小可怜模样，趴在佣人身上喊着妈咪，伸手要找顾菲。
    顾菲脑中已经空白，踉踉跄跄的进了屋。
    唐少轩冷汗淋漓，黑色的短发已经被尽数浸湿。双手紧紧抓着身下床单浑身颤抖，神色痛苦。
    护士已经拉过一旁的氧气罩给他戴上，DR.Khan赶了来，看了情况立即说：“二少爷，我马上帮你注射杜冷丁。”说着从助手手中接过配好的药剂，卷起唐少轩睡衣衣袖，将一管杜冷丁打进他血液之中。
    顾菲紧紧握着唐少轩的手，他身子还微微发抖着，意识模糊的一直呼痛。
    顾菲只觉得心疼极了，连忙说：“他还是痛。”
    DR.Khan也神色低沉，安慰道：“药效马上会上来。”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平静多了，抓着床单的手也已经松开，只留下一片褶皱痕迹。
    顾菲在他耳边轻声喊他的名字。
    他体力已经完全透支，但意识还算清醒并未昏厥，睫毛微微颤动着。
    顾菲眼泪打湿了他的枕头，柔声说：“少轩我知道你已经很累，可是，不要走，好不好？再陪陪我，陪涵涵长大，你答应我，少轩。”
    罗雪珂觉得难过也恨不能大哭一场，上前拉起顾菲：“少轩没事，菲菲，你需要休息。”
    顾菲执拗不肯离开，一直陪在床边。
    入了夜，唐少轩睡梦之中突然开始大量呕血，顾菲拿了手帕擦不尽也堵不住，雪白的床单瞬时一片殷红。只能看着医生护士匆忙赶紧来进行急救。
    顾菲身体笔挺站在一旁，忽然疯了一般，声嘶力竭哭喊：“少轩，我不许你走！唐少轩！求你，不要走！”
    医生停下手中抢救时，一旁的心电监护仪上，曲线还在轻微波动着。顾菲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知道他答应了她，还在辛苦坚持。
    DR.Khan小心翼翼说：“二少爷体内大出血，并未完全止住，陪陪他吧。”
    顾菲陪了他整夜，他躺在那里胸口起伏都显得虚弱无力，唇边还有丝丝血红流出，顾菲帮他擦拭了去，却又有鲜血接连不断，只是他再没有像方才那样大量吐血。
    到了后半夜，芝加哥开始下起大雪。
    清早，窗外已经一片白茫。雪还在下，天冷的厉害。
    唐少轩悠悠转醒来，对上顾菲一双红肿的双眼，轻笑了笑。顾菲忽然觉得，他的笑容还是一如当初那样好看，如水一般透彻沁人。
    他仿佛还是年轻时初遇的样子。
    她却已经爱了他一生。
    他在冬天离开了我，纵有再多难以承受之痛，我终究还是留不住他。
    他最后已是气息奄奄，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对我说：“菲菲，抱歉，我还是要食言。只是唯独放心不下你。”
    真的到了那一刻，我心中竟是一片死寂般的平静，再无任何波澜。
    我最后一次亲吻他，他的唇还是熟悉的触感，却已经一片冰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