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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吏: 第十四章 生死同盟

    “陈捕头,你武功好不好?”
    “问这个干吗?”
    “捕头这个职业总要和江洋大盗、亡命之徒打交道,在下只是有些担心捕头安全。”李琙脸色一正做出了关心切切之情。李琙告辞了易老头,和陈情一起一行五人踏上了返回吴江的道路,自打出了城门,两人就没话说一直默默地赶路。李琙觉得实在沉闷,又被挂在她马上那把宝剑所吸引,于是没话找话跟陈情搭咯着。
    “多谢法司关心,法司你会功夫吗?”陈情眼皮一翻,没好气地支吾着。
    “呵呵,本司那是手无缚鸡之力。陈捕头一定是高手吧。”
    “那估计大人这样的三五十人无法近身。”陈情心中感到好笑,这个法司倒不爱吹牛,有什么说什么,于是便有心逗逗他。
    “啊,武林高手啊,敢问姑娘学得是不是峨嵋派的剑法?”李琙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盯着陈情腰上挂着的长剑。
    “什么峨嵋派?还少林派呢。”陈情又好气又好笑地回答。
    “哎呀,失敬失敬,原来姑娘是少林的俗家弟子!厉害,厉害,人说少林派七十二绝技,不知道陈捕头可会千手观音掌,姑娘这么漂亮,打起这路掌法一定帅极了。对了拈花指也行啊,佛祖拈花微笑,问伽叶……”李琙张大嘴,一副崇拜的样子,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将金大侠古大侠的东西一股脑往外倒。
    “啊?少林派还有这些功夫吗,我还真没听说过,千手观音掌?拈花指?名字倒好听,大人都见过吗?”陈情总算是武林人士出身,哪里知道什么金大侠古大侠之流,只道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武功,小姑娘的心性一下子被勾引起来,连忙饶有兴趣地追问。
    “在下也是听别人提起过,可惜一直无缘见过。我和少林寺毫无瓜葛,没见过很自然,难道捕头一个少林俗家弟子会不知道?”李琙见陈情上套,连忙继续“泡妞”。
    “呵呵,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捕头不是少林派的,是六和门的。”后面一个跟随陈情一起来的捕快接过话茬。
    “多嘴!”陈情斜过眼横了手下一眼。
    “啊,六和门啊!(没听说过)那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发出内家真气一掌隔空将人轰倒?或者隔空虚点就能封住人的穴道?”李琙边说边比划着。这个倒是他真心想问,因为以前看武侠小说那会,一直为那个神秘奇幻的武功世界神往。只是后来出了一种说法,所谓真气、内力都是还珠楼主发明的,真正的武功根本没有这些玩意,所以李琙真心想跟人家打听,既然人家也算是当代武林中人,那么对天下武功一定也应该耳闻目睹了。
    陈情听得一脸迷惑:“大人?这些武功都是哪里听来的,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上能有这样神奇的功夫吗?”
    “真的?姑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武功?”李琙特地将“从来”二字加重了,最后还是得到了陈情否定的答案。李琙心中暗暗叫骂,还珠楼主啊还珠楼主,金大侠啊金大侠,真佩服你们,竟然能将没有的事情吹得神乎其神,迷惑了无数热爱幻想的少年郎,现在终于得到古代武林高手的证实,一切皆是虚幻。
    “大人,你哪里听来这些武功的,跟我说说。”陈情毕竟也就二十出头,还是小姑娘,对这些新奇的武功颇感兴趣,还在追问。
    那个内心武侠世界瞬间坍塌的李琙,没好气地答道:“还珠楼主。”
    “还珠楼主是谁?”陈情没完没了的。
    “他啊,就是峨嵋派的开山祖师。”李琙有气无力地跟陈情嘀咕着。
    “哦,还有这样奇妙的武功,还有……”陈情喃喃自语。李琙心中偷笑,这个小姑娘可真好玩,一方面是威风八面的女捕头,另一方面还是感情单纯的小姑娘。
    李琙反正也不着急,一路信马由缰观赏江南的秀色。陈情仿佛对他的破案很感兴趣,一路上饶有兴趣地请教李琙破获盗墓案和假币案的过程。见美女相问,李琙赶紧眉飞色舞地讲起了两件案子的侦破,从鬼吹灯到《唐宋丹青传》,从风水先生再到巧设布局,最后把家里的大黄好好吹嘘了一番。李琙这一通胡侃,足足侃了一路,不过陈情只是微微笑着或者微微点头,面上喜怒不现。
    李琙只觉得和陈情颇为投缘,也不管人家搭不搭茬,反正吐沫横飞说了一道。直到陈情打断了他问起了飞贼案的案情,李琙仍然意犹未尽。谈到正事,李琙也收起了说书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跟陈情交待案情。当然什么可以透露,什么不可以透露,李琙早就和费师爷商量好了。于是挑出那些不痛不痒的东西与陈情讲述了一下,大致也将整个案情串了起来。陈情一路只是听着偶尔反问两句,就这样,慢慢地向前走,远方的城楼逐渐出现,吴江到了。
    李琙把陈情引到法司大堂,把他引荐给了费师爷,当费师爷看到陈情的时候,也是惊讶地疯狂给李琙递眼色,李琙大眼瞪小眼,看我干吗,人家老头给特地给咱找的强人。眼皮一翻不去接应费师爷的三角眼了。
    费师爷为了接待上差,早就将前进的东西两边厢房收拾了出来,陈情住到了西厢房,两个捕快住到了东厢房。等安置好了陈情,费师爷赶紧将李琙拉到一边,费师爷道:“怎么把这个魔头给请来了?!”
    李琙吓了一跳:“她怎么是魔头?”
    费师爷道:“大人啊,你估计是什么都忘记了。只是她陈情陈捕头可是鬼都怕的魔头啊。属下听过一些她的事情,陈情祖上是宫里的侍卫,保着永乐帝出宫到了南昌,拥帝即位。本来有拥立之功,但后来祖上因罪被贬为庶人,回乡种了两年田,后来先帝惦记起陈情祖上的功劳,陈情的爹被提拔为镇抚司的捕头,如今已经成为保安局督察。
    陈情因为从小跟在他爹身边,从小就参与办案,而且她心思缜密,帮助她爹破了不少大案子,所以在镇抚司老早就名声大噪,公门中的人都说陈督察有半个乌纱帽是陈情戴着的。后来因为京城里一件杀人案,陈情领了功被皇帝破格恩准为女捕头。陈情不愿意呆在京城,于是就下到了苏州当了直隶镇抚司的捕头。她办起案子向来一丝不苟,六亲不认,曾亲自将一个表弟绳之于法。我的大人啊,你怎么把这样一个强人给请来了。”
    李琙这才叫了一声不好,原来他和费师爷商量的就是请一个庸才来,把他供着在这里几天,然后等巡回法司下来之前,再将账本给他看到,做个见证,然后再去举报。但现在请来的冷美人看样子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万一她没事揭发了案情的真相或者找到了那个飞贼,他们全盘计划都要被打乱。
    李琙道:“这该如何是好?”
    费师爷想想道:“反正许多案情细节都没有跟她说,她有本事查到是她的能耐。再说了,看情况那个飞贼应该早就离开了吴江,这样的案子没有十天半个月休想抓到人。如果她把人抓住了,咱们到时候再想办法。”李琙也没了主意只能这样了。
    当天晚上李琙在自己家设了家宴款待陈情,赵颖之很惊讶来的竟然是个女捕头。李琙在席间吹捧了陈情一番,陈情竟然还会脸红。
    曲终席散,李琙与赵颖之回房,赵颖之道:“现在真是的,竟然连女人都可以当捕头。”
    李琙呵呵一笑:“是啊,这算什么,上次去宫里还碰到一个女官呢。”
    赵颖之一脸惊讶:“是吗是吗,也和今日这个女捕头那么漂亮?”
    李琙一脸暧昧:“是吗?今日陈捕头很漂亮吗?”
    赵颖之眨眨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李琙:“不漂亮的话,夫君的眼睛怎么会时不时瞥到人家身上?”
    李琙脸色一正:“啊,都被夫人看见了,我是想比较一下,看看夫人漂亮还是陈捕头漂亮。”
    赵颖之立刻扑到李琙身边,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盯着老公一字一句问道:“那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李琙轻舒手臂将赵颖之搂在怀里:“她比不上你,看那嘴唇多厚,显得有点笨;还有那鼻子分明比不上娘子秀气,还有眼睛啊,啧啧,夫人的眼睛如一汪清水,可她又细又长,远远不及。还有还有,她皮肤远远没有娘子白啊。总之是比不上夫人的。”许多男人在这种时候最多说一句“当然是娘子漂亮。”但殊不知这样说话就糟糕了,空洞无物敷衍了事,任何傻姑娘都知道你在忽悠她。只有说出点道道来才能让女人转醋为喜。
    这不,赵颖之满心欢喜伏在李琙身上:“夫君你对我真好。”对,就是这样的结果,都哪跟哪啊,还对她好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陈情起来找李琙开始查案,里面传出话来,说李琙昨夜着了风寒,今日一早就发了烧,只派了二狗和小赵二人协助陈情办案。陈情没办法,只能让二人带路来到林府。
    管家林原一听到镇抚司的人来了,连忙出大门迎接,一眼看见是个女的也是莫明其妙。但人家服饰上的品衔分明就是捕头,也不是能怠慢的人,只得热情地将她请进府中。
    林原请众位公人现在大堂喝茶,谁知道陈情没功夫品尝明前的龙井,只对林原说要看看案发现场。林原心想按照之前与费师爷的约定,上面来的人不过是走走过场,眼前这位何必那么着急去办案,正支支吾吾顾左右言其他。
    陈情轻轻将杯子一放:“本官是来办案的,不是来喝茶的,管家请带路。”林原目瞪口呆心道这娘们儿怎么那么不识相,正要发作,却见陈情身后的二狗给他挤眉弄眼。林原知道他有话说,只能暂且将火头压下,起来一摆手:“陈捕头请。”带着一众公人进入了后院。
    来到书房前,林原道:“这里就是案发的地方,只是过了这么多天了,房子早就收拾好了。许多痕迹都没有,捕头看不看都一样。”
    陈情脸子一拉:“镇抚司办案,哪里要你罗唆,开门!”
    林原心中一个激灵,敢情又来个横主,但他也不示弱:“书房是老爷生意重地,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陈情正要发作,二狗赶紧说话:“二位,二位不要再争了。都是我们师爷不是,没跟上差说清楚。陈捕头要不这样,咱们先去账房看看,那里也是案发现场。”陈情寒着脸不说话,林原又一请:“上差,请。”一行人往账房去了。
    边走林原边小声跟二狗埋怨:“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只是过来转一圈,怎么还如此较真。”
    二狗道:“唉,谁知道上面派来这样一个女魔头,她办案出了名的认真。最可气她还是个女的,你说咱们爷们儿平日爱去的地方哪里能带她去,所以她非要来这里,师爷不好拦着?我家师爷让我来带话,她想干吗就让她干吗,连法司那么能耐都找不着头绪,量她一个女流之辈也没那么大本事。过了今日,师爷就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林原道:“师爷可要把这婆娘看好了,我们家老爷不想闹得沸沸扬扬。这里的钱你给师爷带去,让他去把这娘们安抚着。”说着掏出一张银票。
    二狗连忙摆手:“我的老天,千万别,现在收这玩意,大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收钱办事从来都是公门里的规矩,见二狗这副模样,林原还以为他故意刁难自己不愿意办,当下就急了:“这可不行,又不是给你的,是让师爷给她买点礼物什么的,如果她喜欢钱直接塞就是了。”说着不管那许多塞到二狗手里。
    二狗也没办法,只能揣起来,还一个劲地唠叨着:“林管家,出事了你一定要将今天的话说给我家大人啊。”
    林原不耐烦地答应着:“得,得,做你的事,你二狗什么时候成青天了。”
    陈情和手下两名捕快,在账房内外查看着,不时问问这,问问那。林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账房位置在林府一个角落里,旁边是储物房然后是厨房。账房经过这么多天做案现场早被破坏了,陈情简单地查看了一会就走出来,继续查看着账房旁边高高的围墙。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紧紧盯着墙沿,陈情对手下吩咐了一下,捕快很快找来一张凳子,陈情站起来观察着墙沿,指指点点与手下交换着意见。过了一会陈情突然一纵,手抓着墙头,脚一蹬,人就上了墙头,她朝外面看了一下,然后对手下吩咐两句,突然翻上墙,跳了下去。
    二狗他们靠在一边也不干涉,只是安静的看着,当见到陈情窜上墙头,二狗吐了吐舌头,对小赵说:“功夫不错啊!你上不去吧?”
    小赵撇撇嘴,然后摇摇头:“上不去。”正说着,突然看到墙头上又露出陈情的头,轻巧地翻了过来。等陈情跳下来,走到二人面前,二狗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陈情道:“贼是从这里进来的,墙沿上有被鹰爪勾过的痕迹,地上的花草中有贼人跳下来踩断的花枝。”二狗与小赵对望一眼,暗忖一句:高手,这个情况咱家老爷可一点没注意。
    接下来,陈情顺着走廊回到书房,只见书房门上已经上了锁。既然人家不愿意让陈情进去,陈情也就不再坚持,只是让林原把护院的人叫来,过了一会惟一那个没有受伤的护院被叫了来。陈情吩咐他带着去与飞贼交手的地方,护院前面领路,大家又来到了另外一个院子。陈情站在院子里向护院了解了当时交手的情景,又问了其他两个受伤的护院如何受伤。询问的过程极其详细,甚至包括了双方交手的招式,陈情在不明白的时候还亲手与护院比划了一下。
    了解了半天,陈情才继续朝着飞贼逃跑的方向追寻过去,飞贼跳出这个院子之后,已经快到了围墙边,陈情毫不费劲地通过墙上的一处不起眼的黑脚印找到了飞贼逃走的地点。二狗与小赵再度对望一眼,怎么这些地点,上次调查的时候,大人一个都没有发现?
    忙活了大半天,陈情终于将案发现场的情况摸清楚,并且吩咐手下在李琙做过的记录中增加一些新发现的东西,然后陈情向林管家告辞离开。
    出了林府已经日上三杆,二狗连忙引着陈情来到万全新开的酒楼,那里费师爷早就备好了酒菜,只等陈情来了。
    见他们进房间,费师爷连忙起身行礼:“呵呵,陈捕头总算来了,实在不好意思,法司病了,衙门里人走不开,所以没有陪捕头过去。想不到一去就是这么久,莫不是有重大发现?”
    陈情点点头,刚要说话,费师爷一拍脑门:“你瞧瞧我,呵呵光顾着说正事了,捕头先坐下,边吃边聊。”说着招呼陈情和她的手下赶紧坐下。
    等陈情坐下,费师爷立刻吩咐外面上菜,不一会一桌已经摆满了,陈情讪讪一笑:“吴江法司好大的排场,一顿饭至于这么丰盛。”
    费师爷吃吃笑着:“早听说陈捕头是个清官,今日一见果不寻常。说实话,上个月的办案费用还有剩的,法司吩咐这次捕头下来要好好招待,你看,去了一上午也辛苦了……”
    话还没说完,陈情已经举筷子就夹菜去了:“嘿嘿,师爷不用解释了,我也不是不知趣的人,大家都饿了,快吃吧。”听陈情这样说,两个手下自然不会客气,立刻大口撮了起来。
    费师爷嘿嘿一笑,还好,这个陈情虽然有女魔头的外号,看来也不是那种死不开窍的人,连忙满上酒,只是这次陈情一手拦住:“酒,晚上可以喝,下午还要办案,免了吧。”
    费师爷碰了一个软钉子,也不好计较,只得尴尬地笑着:“是是,捕头说得是,来来,吃菜,吃菜。”
    席间,费师爷一了解,果然有了重大发现,据陈情说,以飞贼的武功来看,他只有可能是河北天龙门或者山西三晋堂的弟子。首先飞贼腿上功夫有几招是典型的天龙门功夫,而其他门派里,只有三晋堂,上代有一名弟子学过天龙门的武学,因此三晋堂也懂这些功夫。
    费师爷连忙大呼惭愧,也是,他们这些人都不是会武之人,也就只有行家里手才懂得通过飞贼的武功判断他的来历。费师爷连忙问:“陈捕头好厉害啊,怎么对天龙门和三晋堂的功夫也知道?”
    陈情也不隐瞒:“在镇抚司有一个档案,里面记录了天下许多门派的功夫,我小时候因为好武,父亲就让我自己去看,这样看了几年,对于天下各门各派的功夫也就略知一二了。只是的确没有你们家大人所说的可以凌空劈掌,隔空点穴的功夫。”还惦记着这茬呢。
    费师爷边支吾着,边嘬着酒,心里已经在琢磨着这些线索可能带来的后果。